第98章 一個很有演技的現代人

  從那條商船下來的中年人，一臉驚疑地從小乞兒手裡接過淡黃的紙條，同時下意識地捉住小乞兒的手腕，不讓他走，另一隻手輕輕抖開紙條，只見上面用很古怪的筆法畫著一艘船和一隻金元寶。

  這畫明顯不是毛筆畫成的，看起來，倒像是西域人喜歡用的鵝毛筆畫出來的。

  「誰讓你送來的？」

  小乞兒面紅耳赤地咬著牙，猛地用力想抽回手，但是中年船員的手就像鐵箍一樣牢牢扣著他，根本掙脫不了。

  見走不脫了，小乞兒當即抬起手，直接胡亂往人群里一指：「有人給我了我三文錢，讓我把紙條給你，然後他就走掉了，我不知道是誰。」

  中年人冷哼一聲，用力一扭他的手臂：「臭乞丐不老實，前面一群的乞兒都圍著一個奇裝異服的女人，肯定是她叫你送來的吧？還敢跟爺睜眼說瞎話。」

  小乞兒被扭得轉過身去，痛得「嘶嘶」抽氣。

  這時中年人的目光已經與林婉婉在空中交匯，彼此打量了片刻。中年人皺了皺眉頭，手一松，放開了小乞兒，後者一得自由立刻像泥鰍一樣滑入人潮之中，消失不見。

  林婉婉好整以暇地抱胸看著中年人，因為她蒙著臉，對方很難從她的表情上判斷出什麼東西。但只看她毫不閃躲的眼睛，也可以知道這是個膽大包天的。

  或許是江湖中人，反正絕不會是尋常良家婦女。

  沉吟了片刻後，中年人朝著林婉婉走來，林婉婉見他動了，便也轉身往街道里走。兩人很有默契地一前一後在洶湧的人群之中逆流而上。

  林婉婉的身邊不僅跟著小象，還跟著幾個猶猶豫豫的小乞兒。

  走了一百多步之後，林婉婉走進一間茶肆，直接拎起邊上放著的果籃，指了指包廂，又指了指茶壺。語言不通不要緊，手裡有胡椒粒就行。

  給了掌柜的兩粒胡椒粒，對方就點頭哈腰地把她迎進了一間門口掛著帷幕的包廂。對於她的奇裝異服以及跟在身邊的小象，掌柜和夥計完全做到了視而不見。

  那些小乞兒自然被他攔在了外面：「去去去！這裡不是伱們能來的地方，邊上去，別擋著爺爺做生意。」

  小乞兒進不去茶肆，也不走，一個個貼著牆根蹲著等。

  這是中年人也走進了茶肆，掌柜的忙迎上去：「客官，想吃點什麼？」

  中年人操著一口帶著濃厚口音的當地話，一聽就知道是外地的行商。「我找人。」

  說完推開掌柜的，直接朝著林婉婉剛剛進去的包廂而去。

  掌柜的連忙攔住他：「哎哎哎，客官客官，你慢點，容我先去回稟一聲……」

  但中年人在他說話間就已經拉開了帷幕，林婉婉擺擺手，示意掌柜的沒事。

  「這紙條是你給我的吧？」

  林婉婉開口道：「足下怎麼稱呼？可是來自鄮縣？是陸氏一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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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人聽到林婉婉一口鄮縣土話，倒是吃了一驚，但對於對方知道自己是陸氏的，則並不吃驚，因為船上明晃晃的掛著陸氏的旗子呢。

  他上下打量了林婉婉一番，然後才在她的對面跪坐下，改用鄮縣土話道：「在下姓陸名大雄，江湖人稱我一聲陸爺。」

  林婉婉點點頭，道：「這麼說來，爾是依附陸家的越商了（鄮縣屬于越州）？」

  「不錯。怎麼，你也是越商？跟的是哪一支商隊？找我作甚？」

  林婉婉用鄙夷的語氣道：「商？你看在下哪一點像是跟爾等一樣卑賤的商賈？」

  聞言，陸大雄的臉上瞬間浮起一層怒色，但很快壓住，冷冷道：「既然你不是越商，裝神弄鬼的畫這些給我做什麼？」

  他把紙條往茶几上一拍，怒視著林婉婉，胳膊上的肱二頭肌因為用力已經凸了起來，眼看著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了。

  這時，掌柜的在外面及時喊了起來：「客官，你的茶要來給你烹上嗎？」

  林婉婉微微一抬下巴，無視陸大雄凶神惡煞的模樣，指使他道：「告訴他，自管烹上最好的茶，等我們談完了事，再送進來。」

  陸大雄的一雙鷹目死死盯著林婉婉，見對方氣定神閒完全無所畏懼的模樣，他心裡有些嘀咕，終究還是對著外面道：「煮上你們茶肆最好的茶，等爺爺談完事來吃。」

  「好咧。」掌柜的腳步聲退遠。

  林婉婉捏著一顆黑胡椒慢悠悠道：「在下就開門見山說了吧，吾乃林亭甄家之後，前陣子在海上遇到暴風雨，把船和僕人們都折了。現在還有些貨在碼頭，要運回鄮縣，想雇你們捎上。然後，這段時間，還要雇你當我的隨身譯語人。」

  她表現出來的語氣和神情，完全是一副她找他幫忙，還是對他的恩典一樣。這就是士族對他們商賈的態度，想起來就叫人憋氣，可又毫無辦法。

  「甄家？我當是什麼來頭，卻是個不入流的微末寒門，也敢在爺面前裝相。」中年冷笑一聲，「你說雇爺就雇嗎……」

  他話還未說完，林婉婉便隨手掏出一小把將近二十顆的胡椒粒，灑在茶几上，挑釁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陸大雄的聲音明顯變小，雙目死死盯著黑色的胡椒粒，嘴裡還是說著：「我可是有正事的……」

  林婉婉又往桌上放了十來顆胡椒粒，陸大雄頓時止住了話頭，轉而道：「幫你帶貨也不是不可以，在下不才，卻正好是我們船的船長。」

  林婉婉低笑了一聲，道：「你若不是船長，我還不找你了。這點眼力都沒有，我出來做什麼？乖乖躺家裡吃喝玩樂不就好了？喏，這十粒胡椒就算作給你的定金，給我去買一艘現成的海船，全部用來裝我的貨。然後，再雇些船員，開回鄮縣，交給侯濤林氏的林婉婉。」

  說到最後，她慢悠悠地補上一句：「哦，若你找不到侯濤林氏也不要緊，只管把我的信帶給縣令蕭子房，那也是一樣的，他是林婉婉的表哥。」

  陸大雄聞言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對方背後竟然是蘭陵蕭家，而且聽她這大口氣，竟然對蕭明府直呼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