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街頭賣藝的人

  延禧宮內，妝容精緻的女子，正往手上塗著血紅的蔻丹，眉眼間卻有一絲淡淡的焦慮。

  「皇上駕到！」

  聽到這聲音，女子的臉上驟然變得生機勃勃，她急忙起身，未等行禮，卻早就被一雙手扶了起來，「說過多少次了，我們是夫妻，又不是君臣！」皇上的臉上一副嗔怪的表情。

  饒是經歷了歲月的滄桑，這對普天之下最至尊的夫妻，感情依舊堅固不可摧，女子的臉悄悄的紅了起來，「這麼多人在，你怎麼又開始耍小孩子脾氣？」

  「小孩子脾氣，就小孩子脾氣，這是朕的皇宮，這是朕的天下，莫非我和娘子說話的權利還沒有？」皇上怒目圓睜，看似威嚴，卻讓人感覺是一個小孩子在爭取著自己的權利。

  「這麼多人，你也不怕笑話？」

  「誰敢？」皇上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踱步到門外的侍衛面前，一一走過，挨個詢問，他們是否敢取笑自己，侍衛們紛紛誠惶誠恐的模樣，應道，「微臣不敢！」

  可是，每個人的臉上，似乎都有憋不住的笑意。

  好像這樣的戲碼，已經上演過不只一次。

  皇上這樣可愛的一面，也只能在母儀天下的薛玉婉這裡才能見到。

  作為一國之主，三宮六院是免不了的，但是皇上和皇后之間的感情甚深，為顧全宮中的勢力平衡，每個月隔幾天，皇上會有三四次留宿到各位妃子別苑內，其餘時間，均是跟皇后在一起，琴瑟和鳴，情意濃濃。

  「不過……」薛玉婉的神情中，帶著濃濃的擔憂之色，「你說安兒他能做得到嗎？」

  皇帝的眼中閃過一抹擔憂，還是摟住了愛妻，「咱們的孩子，一定行，你就放心吧！」

  「可我還是擔心……」

  「我何曾騙過你，婉兒？」一朝天子的臉上，所有的霸氣在須臾間已消失不見，只剩下普通夫妻之間的那種關愛之情。

  即便再過擔憂，有了丈夫的這句話，薛玉婉的心也算略微安定下來，頭輕輕的依靠在丈夫的肩上，久久不發一言。

  「我是一國之君，我也是一名父親和丈夫。」皇帝心裡默默的念著。

  一朝天子和所有的普通老百姓一樣，有著對家人的擔憂與責任。

  ……

  熱鬧的集市上，一堆人圍繞著榜文談論著，一個膀大腰圓的漢子大聲道，「真是太奇怪了，堂堂的王爺，竟然死得這樣不明不白，到現在都沒個線索，你們說，他是不是有什麼仇家？」

  旁邊閃出一個人來，又瘦又小，尖嘴猴腮，一看便不是善類，語氣也頗為討厭，「我看，是這王爺貪得無厭，強搶民財，終是讓人尋了去，不得善終。」

  「你說誰？！」

  歐陽雪剛剛反駁，就被歐陽翼攔住了，「你不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嗎？」

  歐陽翼的眼中滿是無奈，自己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偏偏個性太過衝動，真不知道，如果今後離開了自己，她該怎麼辦。

  「我當然知道？」歐陽雪的聲調高了八個度，「我會查明爹的真正死因，而且，我絕對不會放過萬紫冰，絕對不會！」淡粉色的衣衫被揉出了一團褶皺，她仿佛極力忍耐自己的情緒。

  「妹妹，你聽我說……」未等歐陽翼吐出字來，歐陽雪拿背影對著他，她的背影異常冰冷，像是來自於地獄的殺手。

  歐陽翼很想替萬紫冰辯解，他太了解萬紫冰了，萬紫冰是那樣的驕傲，她絕對不會用下毒這種陰狠的手段。

  如果她真的是要殺某個人，她會正大光明的將他殺死，而不是在對方手無縛雞之力時，還用毒去折磨他。

  唯獨有一點，歐陽翼也不明白，父親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如果是他做的，他會坦然承認，斷斷不會是服毒自殺。

  歐陽翼斷定事情肯定不會那麼簡單，而且……

  歐陽翼心裡一嘆，這事沒準還是跟小雪有關係……

  真不知道，小雪知道自己身世後，會作何感想……

  歐陽翼的心中，不知不覺隱痛起來，如果不是自己，雪兒也不會沒了父母……

  所以，歐陽翼絕對不能，讓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有任何傷害，絕對不能！

  歐陽翼止住了為萬紫冰辯解的欲望，他怕會適得其反，「妹妹，我們還是趕路吧！」歐陽翼淡淡的道，快步上前，將歐陽雪拉走，想帶她逃離這紛擾的集市，如果換一個地方，興許心情會平復許多。

  歐陽雪驚訝於哥哥的舉動，每次遇到有關萬紫冰的事情，哥哥的情緒從來都是控制不住的，自己這般反對他，他今天居然沒發火？

  歐陽雪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任何原因，她探究的目光像雷達一樣，掃射著歐陽翼。

  「妹妹，怎麼了？」歐陽翼難得見到歐陽雪有這樣安靜的時候，像是藏著什麼心事。

  為了讓歐陽雪的心思收回來，歐陽翼刻意把雙手在歐陽雪的面前晃了晃，仍然沒有把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無奈之下，歐陽翼輕輕碰了碰歐陽雪的胳膊，歐陽雪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尷尬得咳嗽了幾聲。

  歐陽翼狐疑的看著她，「你該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歐陽雪的嘴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手指柔弱的晃著歐陽翼的胳膊，「哥，你想到哪去了，我沒事發個呆也不行？」

  歐陽翼被歐陽雪噎得說不出來話，不動聲色的推開了歐陽雪。

  一陣喝彩聲，隱隱從遠處傳來，歐陽雪又是活潑好動的個性，急急得往遠處一指，大聲嚷嚷，「哥， 你快看，好像有人在賣藝呢！我們也去看看。」

  歐陽雪拽起歐陽翼的胳膊便走，完全沒有一個官家小姐的架子，仿佛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對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歐陽翼不忍拂了妹妹的興致，只能跟著妹妹向前走去，順便也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表演，居然這樣精彩，引來這麼多人為其助興。

  走近一看，原來是兩人的武功比拼，俗稱以武賣藝。

  其中一個人，虎背熊腰，長相頗為凶神惡煞，濃濃的劍眉下，是一雙充滿怒氣的眼睛。另外一人，長得頗為清秀，白皙的臉龐，星星般閃亮的眼睛，嘴角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

  歐陽翼有一種直覺，此人不簡單，卻一時想不起哪裡不對，他按住心中的好奇，拉著歐陽雪靜靜的加入了圍觀的人群中。

  彪形大漢深深鞠躬，雙手抱拳道，「各位，我和小弟乃外鄉人，無奈受到歹人欺騙，來到寶地，想靠著身上的一點三腳貓功夫，攢點回鄉的路費，希望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謝謝大家了！」

  他剛剛說完，一旁的鑼鼓聲，劈天蓋地的響了起來，震耳欲聾。

  兩個人各自站在一邊。

  他們都在等待合適的機會。

  一片樹葉刮過，彪形大漢衝過來，似乎想直接用拳頭，將對手打到在地。

  對面的清秀男子，卻不著急，他只是輕輕的躲閃開攻擊，這一躲閃看起來很輕鬆，彪形大漢卻是結結實實的撲了個空，撲倒在地上。

  男子輕輕的走到大漢耳邊，附上了一句話，卻讓大漢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大家還以為是弟弟挑逗哥哥的一句話，給哥哥氣得不行。

  他們卻不知道，原話是這樣說的，使出你的真本事，要不然，一會真會死得很慘！

  彪形大漢的心裡叫苦不堪，「這太子非得弄什麼微服私訪，明知自己的武功不如他，本想做做樣子就好了，這下倒好，拿我當那沙袋練呢!這回還真躲不過去了……

  雙方你來我往， 拳風虎虎生威。

  一抹會心的微笑，漸漸湧上男子的嘴角。

  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砰」的一下，大漢應聲倒地，似是摔得不輕。

  男子如同紳士一般，輕輕伸開他的手掌，放在彪形大漢的面前，大漢卻如同一個嬌羞的少女般，久久不肯起來。

  男子的聲音鏗鏘有力，「哥哥，承讓了！」

  彪形大漢不滿的小聲嘟囔，「便宜你都占了，我這就是有苦也說不出！」

  他慢慢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土，真誠的鞠躬，「謝謝大家！」

  大漢像變魔法似的，從身後變出了一個銅盆，慢慢走向觀眾。

  大概是大家看得很過癮，賞銀還不少，大漢的嘴角，十分厚道的咧開，時不時望著清秀男子的方向，隱隱有些得意，清秀男子癟癟嘴，顯然對錢財不感興趣。

  大漢很快走到了歐陽翼面前，伸出了銅盆。

  歐陽雪眨著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眼角划過一絲欽佩，她拽了拽歐陽翼的衣角，「哥，你也拿出一點銀子，他們表演得真好，一點都看不出來是賣藝的。」

  大漢尷尬得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歐陽雪的面容，真誠得像一隻漂亮的洋娃娃，大漢說不出反駁的話，也不忍心說。

  他可不是什麼賣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