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到底哪兒錯了?
2023-10-13 22:28:32 作者: 甭加慧
劉氏擦了擦自己臉上殘存的些許濕潤,有些陰陽怪氣地說:
「那誰知道呢。咱們尋常人都知道這些道理,唯獨王姑娘不拘一格,信心滿滿地認為殿下一定會喜歡她的答案。
而且奇了怪了,殿下當真就唯獨多看了她兩眼,咱們是一句話都沒問呢。」
王氏抿著唇笑的甜甜的,有些意味深長,說:
「幾位都別多想了,殿下只是問了我話,又沒說喜歡,說不定她就是喜歡蕭姑娘的『諫』字呢,只是沒說出來罷了。」
崔氏和盧氏對視了一眼,盧氏笑著說道:
「若是王妹妹中了,以後可要多想著我們一些,多多來往才是,我們可都指望著你呢。」
王氏聽聞笑地越發的甜了,說:
「姐姐們可真會說笑,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不要亂說。」
……
……
八月,北方天氣漸冷,陛下東征高句麗連下十座城池,但是與他自己設定的目標,讓高句麗徹底稱臣服輸,相差甚遠。
天冷上凍的時候,對唐軍攻城尤其的不利,只能遺憾迴旋。
路上,伴駕的徐惠寫了一篇上疏諫言,皇帝很欣賞,附著於傳回長安給太子的書信中,讓其代為轉交韋貴妃,與後宮內傳頌表彰,然後放置在前朝那些大臣們的奏章上疏中,一併留存。
當時太子李善看了兩眼,便伸手將那上疏遞給了武柔,讓她給韋貴妃送去,並說明陛下的旨意。
武柔拿在手裡,看著上面娟秀美麗的字跡,不由地念出來了幾句:
「……東戍遼海,西討昆丘,士馬罷耗,漕餉漂沒。捐有盡之農,趨無窮之壑;圖未獲之眾,喪已成之軍。故地廣者,非常安之術也;人勞者,為易亂之符也。」
她年少時的聲音本就如黃鸝一般,現在年歲長了,多了幾絲成熟溫雋,但是念起句子來,依舊很悅耳。
李善不由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專心於眼前的奏章。
當然,跟徐惠徐充容這滿腹的才華,寫出的這錦繡文章也脫不開關係。
可是武柔念完了之後,她疑惑地皺了皺眉,說:
「充容娘娘這文章寫得真好啊,可是……太子,陛下才剛回還,他自己也說,這仗打的不痛快,頗為失望。他就不怕天下子民也這麼想麼?為何還要在這個時候,大肆宣揚徐充容的文章,這不是在鼓勵別人罵他勞民傷財麼?」
李善聽聞,眸光閃了一瞬,沒有看她,而是說道:
「父皇便是這樣的人,他若是做錯了事情,是不怕承認的。」
武柔更是難以理解了,當初他們父子討論到底該不該討伐高句麗的時候,她可是在一旁聽了全程。
當時他們父子兩個,都覺得討伐高句麗是對的。
於是她睜大了眼睛,誇張地問道:
「陛下如今覺得,自己打高句麗,打錯了?」
李善自然聽出了她的意思,但是他依舊很平靜,用最平常的語氣說:
「若是打贏了,那自然說明決策是對的。但是打的不如預期,那便證明是哪兒出錯了,倒也用不著嘴硬。」
武柔突然覺得,這父子倆都挺心大的,這麼大的事情,自己打自己的臉,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她依舊覺得不太甘心,她微微側了眼睛,又太子李善的跟前靠了靠,問:
「那到底哪兒錯了?」
太子李善感覺到一道影子欺了過來,他的心砰砰跳了兩下,立時便像見了洪水猛獸一樣,坐直了身子,冷漠地說:
「你擋著孤的光了,離遠一點兒。」
武柔看了一眼案幾,連忙跪著往旁邊退了退,乖乖地離案几上的硯台方位又遠了一些。
太子明顯鬆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伏在案几上,娓娓解釋道:
「高句麗阻攔百濟朝貢,大唐出兵教訓它沒錯,可是錯在高估了唐軍的實力,強攻城池,耗時太久。
這一點,出兵之前,父皇沒有想到,我也沒有想到,至於大臣們想沒想到,是不是因為顧及他的心情,所以沒有竭力勸諫,不得而知。
父皇曾在信中說,若是魏徵在的話,一定能勸得他多謹慎一些,或許就不需要受這個憋屈。」
武柔聽聞,思索了一瞬,說:
「我還是不能理解,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心裡頭知道便好了,為何一定要宣揚出去,授人以柄,陛下就不怕世人拿這件事情詆毀他?」
太子李善微微揚了揚下巴,有些矜傲地說:
「詆毀?因為一次戰場失利?父皇常年征戰,又不是沒有吃過敗仗,但是結果呢?
大唐的大半個江山都是他打下來的,這麼多年治理之下,民生富庶,人口翻倍,他是人人稱頌的明君聖主,可不會因為這一場戰場失利,便被抹去了這些事實。」
他見武柔微微低著頭,一副受教的模樣,於是轉了用平常的語氣說:
「當然,父皇這麼做,可能也有另外一層意思。自從魏徵去世之後,諫言他過失的人明顯沒有了。
有一天在朝堂上,父皇曾主動問朝臣們,他可有哪裡做得不妥。結果大臣們都說他沒有不好,幾盡逼問之下,才有一個人,說他最近賞罰大多憑心情喜好,不是憑功過,改了這個就沒什麼了。
他那時候也沒有什麼大的賞賜,無非是跟誰聊的開心了,賞了些小財,無傷大雅的。這諫言肯定不如他預期。
經過高句麗的事情之後,父皇定是覺得朝臣們都看他的臉色閉嘴了,諫言都諫不到點子上,所以這次像徐充容這麼犀利的上疏,他才要大肆讚揚、賞賜,以表明自己的態度,讓他們以後放心說實話。」
武柔聽了之後,這才恍然地點了點頭,還不忘望著太子的側臉,眼睛滿是欣賞傾慕的亮光,真心地誇他道:
「不愧是太子殿下,看事情就是透徹,比我強太多了。」
李善看著她,瞳孔微縮,像是警惕一般眸光閃了閃,就見武柔無心一般,從旁邊站了起來,將那份徐充容的上疏卷好,說:
「我這就給貴妃娘娘送去。」
李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苦惱般地輕輕皺了皺眉頭,很快又鬆了開來,接著看他的奏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