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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嫉妒

2023-10-13 22:28:32 作者: 甭加慧
  李善垂了一下眼眸,認真地回道:

  「周邊蠻夷選擇入侵的根由,是以命博命,搶奪生存資源。如果能讓資源正常互通,就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戰爭。

  最現實的例子,便是春秋戰國時期,圍繞中原地區,各國進行了長達五百多年的戰亂,但是當秦統一六國之後,中華大地從大漢朝開始,便時常以百年和平為主,少有內亂發生。

  我認為其原因,是因為秦朝統一了道路,度量衡和文字,讓各地資源可以有效互通,增加了黎民百姓戰勝天災的可能。

  具體的策略,就是之後每朝每代,面對天災之時,如何調糧賑災,便是維持社稷穩定的主要挑戰。

  我大唐在各州修建灌溉水渠、建常平倉儲糧,豐年時朝廷收糧囤積,欠收時調糧賑災,平抑物價,便是為此。

  所以我主張,如果國力允許,應該將邊陲小國,尤其是自身治理不良,容易戰亂的國家,以武力收入大唐國土,調劑資源,共抗風險,以此來解決外患。

  當然,他們如果放棄入侵搶奪的想法,主動靠攏大唐,通過朝貢互換互補資源,那是最好不過了。

  可是事實是,大多數國家,尤其是像突厥、高句麗這種,時常想得還是擴張領土,入主中原,取而代之。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皇帝聽聞,甚是欣慰地點了點頭,轉而問武柔:

  「聽懂了麼?」

  武柔低了頭,端莊有禮,姿態謙遜,說:

  「懂了,聽了太子的話,極為受教。」

  皇帝又對著李善說道:

  「其實讓他們靠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那得大唐的國力強盛到一定的程度,讓他們生不出抵抗之心才行。

  朕現在打仗,就是為了這些。

  蠻夷小國,常常畏威而不懷德,知小禮而無大義。跟他們道理講再多都沒用,聽不懂,非得打一頓才能清醒,知道什麼叫好,什麼叫壞。」

  他說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打開了一個奏章,說道:

  「趁著開國之初,武力昌隆,國運強盛,先將這些周邊國家揍個遍,立立威,以後至少可以安穩百十年,要不然遲早是個麻煩。

  你舅舅不懂朕的心,總是勸我不要管那些小國的事端,其實我哪是想管閒事,那不都是他們跟大唐叫板,不聽話才打的麼?」

  他拿著硃批的毛筆,指了指旁邊那張寫好的國書說道:

  「你們看著吧,等朕的國書一到,那高句麗肯定不聽話,正好有理由揍它!」

  ……

  ……

  天氣又暖和了,晉陽公主不在了,武柔自然也沒有理由繼續宿在武德殿。

  她又回到了西涼閣,負責伺候她的阿瑟斯,還有打掃西涼閣的那幾個,都很高興她回來。

  可是武柔卻高興不起來了。

  每當她侍墨女官的活兒不值班的時候,她就會到從前晉陽公主時常呆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這一天,她抱著晉陽公主送給她的那一盒琉璃珠子,又坐到了鞦韆旁邊,呆呆地望著遠處的溪流瀑布發呆。

  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善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出現在了她的身旁,她仰頭看了一眼,陽光從他的背後打過來,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竟然將陽光擋的結實。

  她便在心裡頭感嘆: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當初那個鶴子仙童一般的小晉王,已經這麼高大了……

  「我也想在這兒呆一會兒,不妨礙你吧?」李善聲音溫柔地問。

  武柔這才猛然反應了過來,連忙抱著琉璃盒子站了起來,躬身道:

  「見過太子殿下……太子言重了,我正要回去呢。」

  李善明顯愣了一瞬,看著她的頭頂,微微側了側臉,似乎有些不悅。

  可是他不說話,武柔也不敢直接就走,於是就那麼固執地低著頭。

  過了好一會兒,李善才開口,聲音平直地說:

  「生分了,以前你可並不是這樣對我的。」

  武柔抿了抿嘴,差點兒咬到自己的舌頭,心跳都露了一拍,李善說話的語氣太隨和了,聲音又像是震動的琴弦似的,撩撥的人心起粒子。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從他平直的話語裡,聽出了撒嬌的意味。

  武柔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見李善已經不看她了,徑直坐在了鞦韆的另一邊。

  因為從前他們三個經常來,便固定在鞦韆兩旁擺了玉床,晉陽公主坐在鞦韆上,他們兩個就坐在鞦韆的兩旁。

  剛剛武柔來時,已經讓阿瑟斯帶了墊子,放在了玉床上,正好他可以坐下。

  除了中間空蕩的鞦韆,好像跟從前一樣。

  武柔看著他那英俊柔和的側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抱著琉璃盒子又坐下了。

  兩個人什麼話都沒說,就那麼坐了很久。

  周圍只有起風的聲音,還有頭頂樹葉的沙沙聲。

  突然,李善說:

  「我總是能聽到犀子說笑的聲音。呵……我都已經記不清當初,母后去世時,我是怎麼熬過來的,現在只覺得犀子沒了,心疼,撕心裂肺的。」

  他微微偏了偏頭,像是感慨又像是無力似地說:

  「……還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辦公事過日子。父皇常說,你還年輕,以後習慣了就好了。你說能習慣麼?」

  武柔微微搖了搖頭,淡然地說:

  「習慣不了,但是總能忘記的吧,殿下不是說了,都已經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我也是一樣,我等著忘記。」

  李善扭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無奈地提醒她:

  「經常來這兒呆著還怎麼忘記?」

  武柔依舊沒看他,十分堅定地說:

  「你不懂,經常來這兒,經常想,想得多了,心就疼得麻木了。等什麼時候想起她來時,心麻木的不再疼了,就是忘記了。」

  李善聽聞,眸光閃動,笑了一聲感嘆地說:

  「你可真狠,對自己都這麼狠。要是對敵人,還不得趕盡殺絕?」

  武柔這才扭過頭來,清麗的眉眼理所當然地說:

  「對啊,對敵人不狠,就是對自己的虧欠。我覺得沒什麼好迴避的,殿下該多像我學一學。」

  「學不來,沒意思……再說了我也沒什麼敵人。」李善真誠地說,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鬆弛。

  他說得是真話,武柔很羨慕。

  有的人命好便是這般,連太子之位都是別人捧到他的手上,他還不樂意接。

  武柔再想到自己未卜的前途,她折騰了這麼久,連個九嬪都混不上,她就難過,嫉妒的發瘋。

  於是她用眼睛斜著他,說:

  「殿下沒有敵人,是因為敵人都被陛下擋著呢,你遲早要自己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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