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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玩笑

2023-10-13 22:28:32 作者: 甭加慧
  四天之後,馬球賽的邀請帖便從宮中發出,送到宮外許多貴戚大臣和李姓宗室的家中。

  只要是年紀十三到十六歲的未婚的女郎,不論嫡庶都有了。

  邀請帖自然是以韋貴妃的名義下的,之前聖上早已經跟韋貴妃打過招呼,貴妃親自寫了帖文。

  貼文上自然沒有明說是為了和親吐谷渾選人,而是說近日天氣甚好,邀請年輕姑娘們進宮打馬球,熱鬧熱鬧。

  最後來了一句,最終勝利的球隊,會與晉王殿下在宮中的馬球隊一決勝負。

  當時武柔見貼文寫得這樣隱晦,還有些不放心,畢竟和親是個苦差事,人來多一點兒,也能多一點兒可能。

  韋貴妃卻淡淡地說:

  「你放心吧,長安城裡頭的大家族都是人精,這種暗示已經足夠了。再明說那可就是欺騙了,皇室的信譽還是要的。」

  武柔咬了咬唇,又問:

  「那……那要不要將未婚的大臣宗室子弟也叫來些,這樣誘惑會大一些,姑娘們或許更積極呢。」

  韋貴妃聽聞,像是看一個無知小童似的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

  「對那些小姑娘們來說,如今可沒有比晉王殿下更大的誘惑了。」

  當時她還領略不到……

  等馬球賽當天,鶯鶯燕燕的貴族少女們烏泱泱的進了宮,她才真正明白了。

  為了給那些女郎們提供觀看和休息的地方,邀請帖發出之前,武柔就算好了人數,讓工部圍繞著馬球場造了一圈的臨時涼亭。

  涼亭底座高八尺,四柱支撐,頂蓋鋪瓦,四角飄紗。每亭可容納十人,十步距離一個,坐的滿滿當當。

  武柔扮成了小宮女的樣子,隨著侍奉茶水點心的宮婢隊伍,在涼亭間走動,偷偷觀察這些女郎。

  比賽還沒有開始,姑娘們緊張又興奮,武柔拎著食盒擺放茶點,就聽她們在那兒討論:

  「哎,你說咱們是不是還是穿胡服比較好啊,襦裙萬一影響發揮,輸了怎麼辦呢?」

  「別了吧,不都商量好了麼,穿胡服戴帽子跟個男人一樣,就算你贏了,晉王殿下一看人丑的不能看,那你贏不也是白贏了?」

  「就是啊……貴妃叫咱們進宮來,不就是想讓他自己先看看麼,好看才是主要的。」

  一個姑娘捂著嘴笑著說:

  「反正我要穿裙子,今日的妝容我讓婢女研究了好幾天,早上梳妝就用了一個時辰,不能白費了。」

  又有一個說:

  「對對對……萬一晉王殿下看上了呢,即便是做不了正妻,做妾我也知足了,哈哈哈……」

  她笑得極為張狂,聲音都帶著春心蕩漾。

  武柔一邊收拾著食盒,一邊忍不住抬眼看了那女子一眼。

  按理說宮婢不該這樣的,不論貴人們說什麼,都應當裝作聽不見,主打的就是一個無聲無息,沒有存在感。

  可是武柔那一抬眼,也許透著些嫌棄和寒涼,恰巧被那女郎看見。

  那女子直接便豎了眉頭,怒道:

  「看什麼?!宮裡的婢女這麼沒規矩?!你們管事的人呢!叫來我要告狀!」

  跟著武柔一起進來的幾個宮女,自然知道武柔自己就是管事的人,聽聞都將頭低得更狠了些,沒有行動,也沒有出聲。

  武柔心思急轉,想著自己才剛剛開始,千萬不能就這麼暴露了,於是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找著化解的法子。

  「貴人恕罪,奴婢是看見貴人的裙子上有處髒污,正想著要不要告知貴人,才抬眼瞧您的。」武柔半蹲著身子,姿態恭敬,手上扶著食盒說。

  那女子豎著的眉頭鬆了點,問:「在哪兒呢?!」

  武柔沒有抬頭,伸手指了指她的放在腰間的披帛。

  女子低頭一看,果然有一處染的塵土,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原來不是在笑話她。再加上武柔低眉順眼的,好似剛剛真的是個誤會。

  於是她伸手拍掉,再也沒有刁難。

  武柔見沒事了,這才拎了食盒,又隨在了那些宮女隊伍裡頭走下了涼亭的階梯,往尚食局去。

  涼亭的飄紗隨著風輕輕的抖動著,影影綽綽地罩著裡頭的人,一方面是為了防些塵土,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隔絕視線,所以除了正前方開著,三面皆閉著。

  武柔故意設計,將後頭的那一面飄紗掛了厚布,緊緊的定死在柱子上,所以跟屏風似的,根本就看不到後頭的景象。

  宮婢們按照事先規定好的路線,送茶水的靠右,走在靠近涼亭背面的位置。

  送完了回去的隊伍,也靠右,走的是插著標旗,劃定界限的那一邊。

  兩隊宮女在涼亭後頭來來往往,互不干涉,靜穆美麗,井然有序。

  武柔跟在離開的宮女隊伍里,走著就碰見了對面迎過來的隊伍,她伸手一攔,將領隊的人攔下。

  被攔下的宮女詫異地抬眼,先是覺得眼熟,然後才反應過來這是督辦宴會的武才人。

  她雖然不明白武才人為何要穿得跟她們一樣,但是下意識地就開始要躬身行禮。

  武柔連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唇:「噓,別說話。」

  然後就沖那個拎著食盒的宮女招手,說:

  「你的食盒給我,咱們換一下位置。」

  宮女們行禮的姿勢做了一半,又連忙聽話地站直了身子,然後迷茫地看著她。

  武柔不管那些,直接走了過去,主動將對方的食盒搶了過來,將自己的塞到她的手上,然後還推了她一把,讓她到自己的隊伍里去。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生怕浪費了時間。

  「走!」她下令說。

  於是兩方停止的宮婢隊伍又動了起來,擦肩而過。

  那個被換了食盒的宮女,還沒到地方呢,又被迫跟著人回去了,她偷偷地扭過頭看了隨著隊伍的武柔一眼,滿頭的問號。

  武柔跟著新隊伍進了下一個涼亭,裡頭的女郎也在聊天:

  「……晉王殿下肯定不會出藩的,魏王那麼大歲數了,不照樣還在長安麼,當今陛下對嫡出的孩子,總是格外心疼些。」

  另外一個說:

  「確實,韋貴妃那麼尊貴的地位,她的兒子越王不早早的就被支出去了?八歲就出藩,還是那麼遠的地方……好似生怕他在長安久呆似的。若是按照晉王的年紀,他現在也該走了。」

  「……我聽我阿耶說,晉王殿下更像文德皇后一些,生的比太子殿下還好看呢。」

  隔著兩個位置的姑娘很是感興趣,伸了頭問:

  「你阿耶見過他?」

  「嗯……有一回陛下在武德殿召見,他在陛下身旁見過,說晉王端莊沉靜,性子溫和,很聰慧。」

  「我也聽我阿娘說了,晉王殿下性子可好了。……誰要是能嫁給他,不用跟著出藩離開長安不說,婚後肯定不會受他的氣。」

  年輕的姑娘聲音清脆,透著些嬌軟和稚嫩,像是小貓一樣可愛。

  武柔垂下了眼帘,默默地收拾著食盒,心想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韋貴妃那樣說呢……

  從各個方面考慮,晉王恐怕都是除了太子之外,最好的夫君人選了。

  就這樣,她如法炮製,幾乎走遍了所有涼亭。

  最後,她跟著送茶水的宮女,進了主位的閣樓。

  晉王李善就在裡頭。

  二層的閣樓有一排開窗,窗戶打開就能看見外頭,但是此刻窗戶關著,只留了中間一扇,像是尋常透氣一樣。

  晉王側著身子站在窗前,看著下頭已經開始的馬球比賽,女郎們驚叫歡呼的聲音時不時地傳進來,投入又興奮。

  武柔一進門就看見了晉王的側臉,濃密的頭髮綁成了腦後一個沉重的單髻,髮髻的頂端窩成了彎兒,微微垂著,在陽光下反射著健康的光澤。再配上那二指寬束髮的綁帶,真是有一種貞靜婉約的美。

  如果哪個姑娘有這麼一頭柔順又濃密的頭髮,估計睡覺都得笑醒。

  「你看得怎麼樣?可有合適的人選?」晉王知道她來,直接轉過頭來問。

  武柔瞳孔晃動,很快掩飾掉了自己的失神,說:

  「……沒有,她們都在想著怎麼嫁給你呢。實在看不出有哪個願意遠嫁吐谷渾。」

  她說完,就發現自己話里似乎帶著酸氣,自己都驚到了。

  晉王也察覺到了,怔怔地看著她。

  武柔尷尬極了,她咬了咬唇,眉眼一耷拉,看著就有些可憐起來,心想:

  只要我臉皮夠厚,就沒有化解不了的尷尬!

  於是她十分自然地走了過去,依舊在離晉王五步遠的距離站定,扒著窗格看著窗戶外頭,很是隨意地說:

  「哎……想來我跟她們也是同一個年紀,若是我阿耶還在,或許我也有機會在下頭坐著呢。」

  「你想在下頭坐著?」晉王也想化解尷尬,順嘴搭話而已,可是搭完他就後悔了。

  他不想聽答案,不感興趣,不要說。

  「嗯……」武柔扭過頭看了晉王一眼,見他雖然面目沉靜的看著窗外,但是耳朵根子已經紅了。

  她心中突然就愉悅起來,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著說:

  「那當然了,誰家女兒不想有個好姻緣?她們都說,晉王殿下可是最好的選擇呢。」

  果然,晉王耳根子處的紅暈迅速蔓延到了臉上,他惱恨似地瞪了武柔一眼,說:

  「胡說八道什麼?別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就可以嘴上不規矩,我照樣可以治你的罪!」

  「我開玩笑的啊,殿下怎麼不經逗?」武柔立馬睜著眼睛澄清,語氣十分堅定,無懈可擊。

  可說完了之後,她的內心就湧上來了一股難言的酸澀。

  好像晉王的責難是一把小刀子,割在了她的心上。

  但是很快,這股酸澀就被她強悍的意志拋在了腦後,再也沒有半點破綻。

  晉王沒有再說話。

  他需要時間平復自己被攪動的心緒,更懊悔自己輕易地就被人的玩笑逗紅了臉。

  好像他心裡盼著是真的一樣,顯得他心思齷齪……這是最讓他難以接受的。

  於是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再開口,沉默地看著下頭的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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