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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大結局(下)

2023-10-13 00:50:23 作者: 貓河
  豈料,還未來得及看清來人面貌,只聽「撲哧」一聲,熱血迸濺,就被尖銳的長槍刺了個透心涼。

  沈皎強忍內心深處的不適,用力一轉,反手拔出紅纓槍。

  整個過程不過瞬間。

  敵人眼底的驚恐還沒褪去,就斷氣倒地。

  姬厭僵在原地,直勾勾盯著眼前人。

  沈皎沒想到這狗比竟把自己弄得成這幅要死不活的鬼樣子,也愣住了。

  兩人就你望著我,我望著你,久久不能言語。

  沈皎來的突然,突然得姬厭遲遲回不過神,他只知又怒又喜,胸口發漲,頭腦發昏,呼吸急促,完全分不清哪種情緒更多。

  或者,他希望哪種情緒更多。

  姬厭率先開口道:「你怎麼來了?你清不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很危險知不知道!」

  一連串的質問讓沈皎心生委屈,吼道:「危險怎麼了?你修的路?你種的樹?你能來,我憑什麼不能來!」

  姬厭一語不發,緊盯著她,好似要盯出一個洞來。

  沈皎雖不怵,眼眶卻不由自主紅了。

  這時,姬厭忽然伸手,狠狠用力拽走紅纓槍,扔得遠遠的。

  雙手捧住沈皎殺人用的那隻手,低聲道:「怕不怕?」

  沈皎另一隻手緊緊握拳,才堪堪穩住顫抖的大腿,倔強道:「……不怕!」

  「沈皎皎!」姬厭太陽穴的青筋暴起。

  「姬厭!」沈皎怒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這下你可聽清楚了?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我不殺他,你就會死!」

  「那我就死!」姬厭也怒道:「你既然害怕,又何必逞強?」

  「何必?何必?何必?何必!」沈皎捏緊拳頭,道:「好,那我一字一句回答你。」

  她蹲下,俯身埋在他的頸窩,好聞的檀香被血腥味覆蓋的一乾二淨,聲音嗡嗡的:「我曾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動手殺人,但我不想你死,姬厭,因為我不想你死,所以我殺人了,你明不明白?你到底明不明不白!我不想你死……」

  「我不想你死!」

  「……別離開我。」

  姬厭表情一頓。

  沈皎單膝跪地,用力抱住他,不知隱忍了多久,忽而嚎啕大哭:「你以為你是誰?當帝君很了不起嗎?你憑什麼單方面不要我?姬厭……你憑什麼單方面拋棄我?你根本不問問我的意見,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你不可以不要我……」

  「沒了你,我該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

  少女的淚滾燙得很,竟可以灼燒皮膚,姬厭渾身是傷也不覺疼痛,這會卻疼得心尖發顫。

  他慌張失措抹去沈皎的淚,急道:「我沒有,我沒有不要你,是我配不上你……我是畜生,我是惡蟲,我本就該死……皎皎,你於我而言,是天上月,夜中星,是遙不可及,是不可玷污。」

  沈皎高聲道:「誰他媽要做高高在上的月亮,山路迢迢,我只為你而來,就算是月亮,我也註定是一輪叛世逃跑的光,你在哪,我去哪,我給你照路。」

  姬厭沉默。

  「姬厭?」

  「嗯,我在。」

  沈皎輕道:「相信我,你不會一直住在深淵,就算會,那把我也拉下去。」

  「別管三思後行。」

  「你只需記住,我始終自願。」

  姬厭怔了怔,眼裡竟閃過一絲茫然無措。

  沈皎祈求道:「姬厭,我們不死,我們不死了好不好?」

  無人應答。

  良久。

  她才終於聽到一聲:「好。」

  沈皎破涕而笑:「我帶你回家。」

  「好。」

  「親一個。」

  「好。」

  **

  大燕同梁國這場戰役,因有魏國助威,打到來年五月。

  最後,以梁,魏兩國割地賠城,重金求和,並分別簽署六十年,四十年投誠書,大燕大獲全勝結束。

  回王城這天,已是六月。

  姬厭和沈皎並馬齊驅,意氣風發,走在隊伍前首。

  暴君以前從不樂意搞遊街這齣,一是沒意思,二是甚蠢,三是浪費時間,四是他與世人相看兩厭。

  不過這次,由於炸毛倉鼠第一次打的勝仗,翹著尾巴想顯擺顯擺,他也只能陪著。

  不過,以王城這群刁民的做派,定是退避三舍,門窗禁閉,大街上定無一人來接,或者慶賀。

  唯恐沈皎難過,姬厭還提前寫信給王福,讓他找點戲子,讓炸毛倉鼠高興高興。

  可他萬萬沒想到,王城裡會是如此盛況——

  朱雀大街兩側,站滿了百姓,人聲鼎沸,眾人喜笑顏開,祝賀的話跟不要錢似的,一頓叭叭。

  送花的,塞雞蛋的,送臘肉的,還有,送……生辰八字的,應有盡有,喧囂無比。

  姬厭:「???」

  這一看就不像王福請的戲子,他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看我看我,大家都看我,本公子我可殺了百來號梁狗呢!」沈清風像只長了彩毛的花公雞,驕傲的朝路人顯擺道。

  路人捧場道:「小公子可真厲害!」

  沈清風更加得意道:「那是當然。」

  顧諳輕嗤道:「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你有什麼好看的?哼,小爺我才厲害呢!我可是幫大家找到好幾處敵軍臨時據點呢!」

  沈清風冷哼:「狗鼻子驕傲什麼?我才厲害!」

  顧諳不甘示弱道:「我最厲害!」

  兩人吵吵鬧鬧上前去了。

  周虎和陳豹也是第一次被阿公阿婆如此熱情的接待,本還有點稀奇,但稀奇著,稀奇著就逐漸開始瑟瑟發抖——

  「小伙子多大啦?家裡幾口人呀?成親了沒有呀?一個月俸祿多少呀?買房買車了沒有呀?」

  「孩子幾歲呀?考慮要二胎不啦?孩子一個月花銷多少啦?」

  不過半盞茶功夫,兩位馳騁沙場的大將軍就直呼救命!

  這時,遊行隊伍忽熱停了下來,沈清風,顧諳齊聲問:「怎麼回事?」

  「前面發生什麼事了?」

  眾人趕忙望去,臉色大變。

  只見一位三歲左右的稚童不知何時居然跑到暴君戰馬跟前去了,皆大驚失色,魂飛魄散。

  雖然大家努力邁出第一步,願意嘗試著包容這位殘暴不仁,性情不定的暴君,但他刻在骨子裡那些雷霆手段著實令人惶恐不安。

  造孽,這娘也不知道怎麼照看孩子的,孩子亂跑都沒發現,這下可好,闖大禍了。

  察覺百姓們的擔憂,沈皎朝諸位微微頷首,示意稍安勿躁。

  「你就是陛下?」稚童提了一把搖搖欲墜的褲頭。

  姬厭挑眉道:「嗯,沒錯,怎的?要單挑?」

  沈皎:「……」

  眾人:「……」

  稚童呆呆站了一會,竟還認真思考起來,大抵覺得他個子小,單挑討不著好處,他當機立斷搖搖頭,開始摸兜兜。

  掏了好久,總算摸出一樣東西。

  豪放道:「給。」

  姬厭對小孩兒總是頗有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耐心,也許是進行某些類型的遊戲時,小孩兒是很不錯的玩伴和對手,比如彈玻璃球這種。

  於是,他很給面子的看了一眼。

  胖乎乎的掌心裡,竟躺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糖。

  姬厭陡然笑了,問:「為何給孤吃糖?」

  稚童解釋不來,他只記得漂亮娘娘說大家都不願意給陛下一顆糖,但他很願意的呀。

  他另一隻手拽著松松垮垮的褲頭,奶聲奶氣道:「我願意!」

  姬厭:「???」

  沈皎:「噗嗤。」

  眾人倒吸一口氣,你願意有何用?人家堂堂一國之君哪裡看得上你這個糖?

  大家心思各異,卻見姬厭翻身下馬,丰姿奕奕,蹲在稚童跟前。

  此舉驚煞眾人。

  喧囂的長街上,一大一小,燦陽當頂,四目相對。

  稚童一雙黑黝黝的圓眼不染雜質,清澈見底,透過其中,姬厭乍時看到另一個衣著襤褸,消瘦單薄,滿臉陰鬱的小孩兒。

  那小孩兒也在看他,似乎很滿意他此刻的生活和處境,緩緩招手,好似告別。

  小孩兒笑了。

  姬厭也笑了。

  他修長如玉的手指捻起糖豆塞進口中,輕道一聲:「多謝。」

  目光卻始終落在那道清麗的身影之上。

  沈皎朝他眉眼彎彎。

  這一刻,姬厭頓悟,他的皎皎,似江水,浪潮交迭,波濤洶湧,默默無畏吞沒著不成文的定義。

  他又似萬千定義里錯誤一行,卻有人為此費盡心血,譜寫新的篇章。

  她非定數。

  可她始終願意。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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