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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59:22 作者: 七弦未半
世淵身形顫了顫,說了句毫不相關的話:「這張帕子是你很久以前落在我這裡的,我收起來了。後來還給你,你說不要了。」
世淵把帕子收起來,摘下自己的銀制面具,即使脖頸處血流不止,他依舊笑著,很是溫和道:「很多事你都不記得,高高在上的神明總是不太顧及他的信徒在想什麼的。我們很久沒見了,我總在想,要是你能對我少一點敵意就好了。你知道的,我們還能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了。你有想做的事情,我也是,你想這個世界按照你的想法運轉,世人都和睦相處,安居樂業。但我不想,我只想你活著,把你高高地供在神殿裡。」
「我在這一千多年裡,試了無數種能讓你陽魂和邪魂分開的方式,但最終都是徒勞無功。也許你是對的,舊神是註定要消亡在時間的洪流里,此事無解。但人總該是還有些其他事可以做。」
世淵用手指抹了抹滴到禁步下端的血,抬眸看向錦生,真摯地問道:「上次背叛你,你懲罰我永生,嘗遍世間百苦。那這次呢,你準備怎麼懲罰我?」
錦生握住弒神的手微微顫抖,捏緊了劍柄,卻不再往下刺。
他殺不死世淵,世淵也不會被他殺死。
世淵身上的血往下滴落,浸濕了腳下的雪,那混合著的血水,染髒了錦生的白鞋。於是世淵蹲了下來,錦生的劍也順著他的動作往下。
世淵取了一片乾淨的衣角,仔細地把錦生鞋上的血跡擦乾淨。罷了,他抬頭看著錦生,有些委屈道:「我還是覺得我這千百年來沒錯,你不要懲罰我好了。」
錦生把他一腳踢倒在雪地里,踩在世淵的胸膛上,微微俯身,俯視著世淵道:「我看你真的是瘋了。」
世淵笑了笑,道:「是的,我早就瘋了,在你第一次說殺了你的時候。」
淺淡的笑聲透過起伏的胸膛,震動著錦生的鞋底。錦生神色一凝,即使知道殺不死世淵,也還是一劍刺在他的胸口,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臟。
世淵差點一口血噴了出來,但似乎擔心這口血會噴濺在錦生身上,於是生生地吞咽下去了。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苦澀的味道鑽入每一個呼吸。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世淵忽的抓住錦生的腳,毫不費力地把他絆倒在雪地上。錦生被冰涼的雪地驚得一顫,短促地尖叫了一聲。
只是那尖叫還沒劃破片片的雪花,就被世淵吻住了,錦生再也尖叫不出聲,只剩下喘息,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世淵。
世淵的吻非常淺,幾乎只是貼在錦生的唇上。他雙手撐在錦生的兩邊,只是淺淺地貼在錦生的白衣上,並不壓住他。
錦生反應過來後,想捻起術法一拳把世淵掀開。卻感受到一滴滴溫熱的眼淚,很重地落到了他的眉間。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信徒的眼淚。
世淵很快就離開了錦生的唇,他看著面前蒼白得跟雪花一樣的錦生。只記得這千百年來,都是隔著一層厚重的冰棺與錦生遙遙相望,就這樣看了一千多年。
醒來後的錦生比冰棺里的他還要蒼白,還要無力。若說冰棺里的錦生看上去隨時能醒來,那現在的錦生看上去,隨時能死亡。
世淵道:「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醒過來了。」
錦生淡淡道:「日落之前,天空會短時間的發亮,此後便會天黑。」
世淵深深地看了錦生一眼,道:「我知道。」
忽的,一陣寒風颳起,錦生周圍結出了冰,把他冰封住了。世淵周圍升起了道道的陣法。
世淵道:「所以再等我一下吧,你的陵墓馬上就能竣工了。」
說罷,世淵在錦生周圍升起禁制,用手在胸口拍了拍。原本流下的血都在他手心聚集了起來,一道道冰刃圍繞在他的身邊,迅速和他的血融在一起,凝結起冰劍。
世淵手執冰劍,化開自己的後背,只見一個個猩紅無比的咒文爬滿了他的後背。他敲了敲自己的脊骨,那些咒文跟醜惡的蟲子一樣動了起來,在他背上蠕動。順著他的脊骨爬到了手上,又刻在了冰劍上。
那把冰劍瞬間變得邪氣,密密麻麻的詛咒咒文刻在上面,一道道的黑氣圍繞在劍身。
還沒等林序和聶子枝先動,那被冰封的錦生就先破冰而出了,立在了世淵的身前,那張蒼白而悲憫的臉沒有表情地盯著世淵。他的眼睛一黑一白,白眼慈悲,黑眼邪惡。
原本就虛弱的錦生,這下看上去就更虛弱了,寒風吹過似乎都要把他掀起來了。世淵定在原地,一揮手周圍的寒風停歇了。
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世淵連忙上前抱住錦生,在腳底升起了傳送陣。恨恨地看著不遠處的聶子枝,瞥了一眼後,最終還是用傳送陣離開了。
在那傳送陣消失之前,聶子枝落在傳送陣上,踩住傳送陣的邊緣,道:「序哥兒,來。」
林序聞言也立馬躍到傳送陣上,聶子枝的那隻紅眼慢慢黯淡,在那隻眼睛徹底失去神采之前,兩人進入了傳送陣中。在不適且痛苦的天選地轉後,周圍又是冰天雪地了。
熟悉的寒氣入侵,兩人很快明白這是又到了極北之地。
寒風吹得兩人的衣袍獵獵作響,髮絲在空中飛舞。聶子枝拿出一根發繩咬在嘴裡,雙手輕輕攏起長發,把頭髮扎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