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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59:22 作者: 七弦未半
這個幻境只是為了束縛亡魂,人死後五感逐漸喪失,所以這個幻境修建得有些粗糙,遠一些的地方是模糊的,像是布滿了重重的白霧,讓人看不真切。
他回過神後,看了看四周,聶子枝站在一顆銀杏樹下看著他。聶子枝已經恢復原來的身形了,慵懶地靠在銀杏樹上,髮絲順著肩頭散落到衣袍上,那雙一金一紅的眼睛妖冶而俊美。
看見林序朝他那邊看去,他輕輕地招了招手,示意林序過去。
林序慢慢地朝他走過去,聶子枝指了指一個地方。
順著他指向的方向,林序看到了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房屋在幻境裡格外顯眼,夜郎並不是富庶之地,附近基本上都是瓦房或者木房,而那戶人家卻是金碧輝煌的四合院,牆上刷著硃砂,頗像是京城大戶人家的院子。
但那四合院雖然看上去氣派,細看之下卻顯得非常侷促。樹木修剪得非常粗糙,院子的構造也有些雜亂無章,鋪路的石板也有些歪歪扭扭。
在林序的印象里,夜郎並沒有這戶人家。就算是時過境遷,這戶人家已經落魄了,但這樣恢宏的大院也不會了無痕跡。而是會在人們的口耳相傳里,變得愈來愈神秘和傳奇。
第三十四章 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這樣的情況和幻境有關,既然是幻境,有多麼虛幻的事物存在都不稀奇了。而這樣虛幻的、看上去不太合常理的地方,恰恰與幻境主人內心深處渴望有關係。
林序和聶子枝假扮遠方的親戚去拜訪那戶人家,卻被附近的鄰居告知那戶人家去山上的道觀了。
夜郎的道觀只有一處。
這倒是極為巧合的事情了,林序本來就想去道觀上看一看,而那冰棺少年恰好也在道觀。
幻境裡的幻境和林序記憶里的夜郎頗有些不一樣,也不知道這個夜郎是什麼時候的夜郎。那海底的墓穴里,也看不出年歲。
林序在上山時想過很多種的可能,看見熟悉的道觀佇立在自己的面前時,他心裡忍不住地感概。
道觀看上去有些簡陋,但瓦磚和青石板路都非常新,看不出被歲月沖洗的痕跡。
林序第一次來這個道觀時,屋上的瓦已經有些發黑了,已經有些老舊了。現在這個道觀比他第一次見到時還要新。
竟然是他從沒見過的,道觀最初建成時的模樣。
門前有一位穿著道袍的道士,拿著掃帚清掃著梧桐葉,嘴裡念叨著一葉落而知天下秋。
林序身子一下子就頓住了,老道長就總是愛說這句話,在每個進入秋天的時節,在道觀里第一片枯葉落地時。
他曾經還跟老道長說,為什麼總是念叨這一句,沒有一點新穎的說辭。
老道長說他沒念過太多書,這是他為數不多記得的詩句,所以每到秋天,都要拿出來反覆念幾遍。
道士還沒有變成老道長,也還沒有當上這個道觀的觀主。甚至只是在道觀里掃著葉子。雖然眼前的道士和老道長年紀差得很多,但林序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他是老道長。
太熟悉了,真的太熟悉了。
林序走上前,那道士拿著手裡的掃帚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林序行了禮,道了一聲「道長好」。
老道長現在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還不太會隱藏自己的情緒。有人尊稱他一聲道長,他便眼睛都笑彎了。但還要裝作一副淡定的樣子,低下頭繼續掃他的葉子,但掃帚下的葉子越掃越亂。
這樣的老道長是林序從來沒見過的。在他認識老道長的時候,老道長已經成長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了,見到的人都要尊稱他為一聲道長了。他也習慣於受人尊敬了,不會因為別人一聲道長好而笑不止了。
老道長笑了,林序心裡卻滿是酸澀。
他對著老道長又行了一禮,道:「師父好。」
老道長錯愕地抬頭,上下打量著林序和他身旁的聶子枝,在心裡思量著這兩人的身份和來意。
他輕咳了一聲,疑道:「我從來沒有收過徒弟。」然後眼睛盯著林序,四目對視。即使知道這只是幻境,老道長早就已經仙鶴了,林序還是忍不住地多看了幾眼尚年輕的老道長。
許是林序的目光太過於沉重,老道長問道:「公子可否是認錯人了?」
林序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跟老道長道了歉。老道長擺擺手,繼續掃他的葉子。
走過老道長後,林序才道:「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他又繼續道:「幻境的這裡是夜郎,我沒想到會來這個地方。我曾經很長一段時候都待在這裡,剛剛那個年輕的道士,是我的師父。我從沒見過這樣年輕的他,從我記事後見到他的時候,我師父已經很老了,臉上長滿了皺紋。」
聶子枝深深地看向他,說出讓林序意想不到的話。
「我見過他。」
林序抬起頭來,有些不可思議,問道:「什麼時候。」
聶子枝道:「很早以前我來過夜郎。」
林序停了下來,聶子枝也隨著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聶子枝知道很多關於林序的事情,這是林序已經知曉的事情。無論是自己吃飯的習慣,還是他作為玄覽時在鴻都門學發生的事情,抑或是現在,他說他知道自己的師父,他來過夜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