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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34:47 作者: 咿芽
「你滾!我不想見到你!」
「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你滾開!」
「臨頌今你滾開!」
可是,無論他怎麼發瘋,今今始終一言不發,一聲不吭承受著他的撕咬捶打,緊緊抱著他。
就這樣一直對峙到一個陌生男人拎著個箱子趕過來,往筋疲力盡的他身上注射了什麼東西,他很快沒了鬧騰了力氣,在今今懷裡睏倦入睡。
那個陌生男人是個醫生。
這是寧初醒來後,看到自己手上打著的吊瓶才知道的。
接著就是後知後覺意識到睡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做夢,他真的被今今發現了,還帶回了家裡。
而這個家裡應該還有一個女人生活在這裡,那是今今的妻子,自己繼續留在這裡,遲早都會遇上她。
不行,他不想見到她!
他不要見到她!
只要想到會親眼看見今今的手臂被另一個女人挽著,會看到他們姿態親昵地現在他面前,他就覺得五臟都在被萬千蟲蟻噬咬,鑽心的疼,疼得恨不得滿地打滾。
寧初,快點離開這裡,快一點,在那個女人回來之前離開這裡!
在戒同所死藏著今今的照片不肯交出來,就是害怕有朝一日會像所有走出戒同所的人那樣,把對心上人的愛扭曲成不敢靠近的恐懼。
他甚至天真的以為,曾經無數次受到電擊時,那些在耳畔重複千遍萬遍的名字不會對有任何影響。
但這一刻才發現大錯特錯。
念想尚存的時候,他可以用執念克服恐懼,可現在什麼都沒了,那些久經時間發酵的恐懼死灰復燃,在爆發後輕輕鬆鬆將他壓垮。
他拼了命想要離開,可是臨頌今非凡不肯放他走,反而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兩個極端碰撞在一起,註定要互相折磨。
他拔掉針管,砸了房間裡所有能砸的東西,嘴裡說出的話越來越難聽。
從前藏著掖著不敢讓今今聽見的流言,如今全不過大腦地從他嘴裡吐出來。
他已經分不清是非對錯,分不清自己到底都在說些什麼,大腦不受控制,嘴巴不受控制,行為動作都不受控制。
他只是想要離開,在今今妻子回來之前離開,永遠離開。
不清醒時口口聲聲都在說恨,不肯吃飯也不肯吃藥,甚至想著走不了那就不走了,死在這裡也一了百了。
他摔碎了杯子,撿了碎片想要故技重施,只是這次不如在美國那麼順理了,碎片還沒碰到手腕,就被今今發現了。
那是他自回來起第一次看見今今發火。
不,不對,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看見今今發火。
今今拽著他的手腕將他從地上拉起來,緊緊扣著他的下頜,目眥欲裂,眼底幽深的悲愴被點燃,迅速燒成燎原怒火。
「想死是嗎!」
「就為了一個不要你的人尋死覓活,寧初,你國外呆了這麼多年,就長了這麼大出息?」
「我告訴你,別以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
「你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到了陰曹地府,你欠我的東西我也要親手討回來!」
寧初被嚇白了一張臉,在今今的怒意下偃旗息鼓。
他不敢了。
他不怕死,可是他怕今今生氣,怕今今跟著他一起死。
他的人生已經毀了,今今不一樣,今今有圓滿的家庭,有大好的未來,不應該把精力消耗在他身上。
他將所有的念頭都放在怎麼從里離開,可是今今軟硬不吃,態度強硬得密不透風。
他不肯吃飯,今今就叫來醫生給他輸營養液,不肯吃藥,今今就親自餵給他,堵著他的嘴強迫他往下咽。
而他所有的怒罵,掙扎,甚至崩潰之下的暴力反抗,今今照單全收。
有時候看著今今,他會忘了還要離開,他病得太厲害了,腦袋有病,心裡也有病,失去了正常獨立思考的能力,看見今今了,會覺得那這裡就應該是他要呆的地方。
可一旦清醒過來,想要離開的念頭就會更加強烈。
陷在正負極的狀態里左右矛盾,時常會想為什麼人的大腦不能分裂成兩半,或者直接把他從頭到腳對半撕開。
這樣,他就不用在跟現實,跟今今對抗到筋疲力盡之後,還要對抗身體裡另一個自己。
時間一長,在一次次嘗試又一次次失敗後,又開始抑制不住地生出絕望,絕望於自己是不是真的沒辦法離開了。
直到半年後,那個陰雲密布的下午。
他從沙發上醒來,像往常每一次一樣睜開眼,目光渙散地盯著窗外發呆。
落地窗在光線不足時倒映出客廳的景象,台階,吊燈,茶几,沙發,沙發上的他……
沙發上,只有他?
他呼吸一頓,轉動僵硬的脖子機械回頭,原本應該守在他身邊的人像是沒有預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醒過來,男人清瘦的背影在廚房忙碌,聲音很小,似是怕吵醒他。
現在的客廳里,只有他一個人。
他繼續平靜呼吸著,慢吞吞扭回腦袋,目光再次投向陽台的窗戶,這一次,他的眼睛難得地有了焦距。
院裡種了桂樹,種了灌木。
跳下去時,枝椏劃破了他的皮膚,刺痛的傷口多到麻痹了他的身體,也麻痹了他的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