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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34:47 作者: 咿芽
「直到前段時間,我來到萱城。」
重複回憶過往那些並不輕鬆的記憶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寧星洲低頭捏了捏鼻樑,面上憊色更重。
「我在醫院看到小初,他安安靜靜坐在樓下大廳里,乾淨健康的樣子讓我一度以為是在白日做夢。」
「然而等我趕下去時,他已經走了。」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認知方向出了嚴重錯誤,我怎麼會那麼堅定地以為他一定會留在美國而不會回國……」
「因為他在國內已經沒有家了。」臨頌今忽然開口打斷他。
寧星洲聲音頓住。
半晌再次抬頭看向臨頌今時,忽地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的確,那時在我潛意識裡,他已經沒有家了。」
「但私生子在我這裡不是什麼恥辱標籤,錯的可以是我們的父親,也可以是他母親,但絕不可能是他,他只是無辜成了他們犯錯的罪證。」
「我找他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因為我現在有能力保護他,斬斷一切帶給他苦難的根源,讓他從今往後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拋開生理學層面,沈翠翠根本不配算作他的家人,大洋對岸那個貧民窟也不是他的家。」
「他是中國人,他的家應該在中國,而我是他哥哥,我有義務給他一個家。」
「臨總,前因後果我都告訴你了,你可以隨意查證真實性,或者去向小初求證,當年的事,他會有印象。」
說罷,卻見臨頌今搖了搖頭。
寧星洲皺眉:「臨總不信?」
「不是不信。」臨頌今開口:「是求證不了。」
寧星洲:「什麼意思?」
臨頌今:「小初失憶了。」
寧星洲像是一下沒聽明白:「失憶?」
臨頌今:「如你所說,他回到國內時情況非常糟糕,抑鬱症,厭食症,營養不良,情緒不穩,嚴重的自殺傾向。」
「那時他對生活已經沒有任何自理能力,我不敢讓他出門,不敢讓他單獨呆在家,只能每天寸步不離守著。」
「可縱使這樣,也因為一時疏忽,讓他跌落陽台。」
「之後,他昏迷了近一周時間,再醒過來,記憶停留在八年前高考那一天,把美國八年的事忘得一乾二淨。」
交談聲暫止於此,餐廳一隅安靜下來。
在找到寧初之前,對於他的現況,寧星洲想過無數種可能,好壞皆有,唯一沒有想到他會失憶。
可這似乎又是最合理的解釋。
如果不是因為失憶,不是因為忘記了一切,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往又應該靠什麼在短時間里釋懷?
五味雜陳在唇齒間,不知道還能說出什麼,哽在喉間的苦澀卻又咽不下去。
他閉了閉眼,下意識想去摸煙,手上落了空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為了給小初留下最好的印象,沒有帶煙。
蜷起指尖的手重新放回桌面時,他聽見坐在對面的人問:「那些人呢?」
寧星洲一時反應不及:「什麼?」
「那幾個黑人,我試圖找過他們,但他們的失蹤很突然,從寧初回國前就沒有了蹤跡。」
臨頌今語氣肯定:「是寧總的手筆吧。」
寧星洲瞭然,點點頭:「是我。」
臨頌今:「他們現在在哪?」
寧星洲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小初曾在戒同所呆了兩年的事,你知道嗎?」
臨頌今呼吸一頓。
一瞬間,近乎暴虐的情緒在他身體裡轟然炸開,將靈魂撕成兩半。
然而他卻只聽見自己用平靜到不可思議的語氣向寧星洲確認:「兩年?」
寧星:「對,兩年。」
半年就能將一個人折磨到不成人形的煉獄,寧初在裡面呆了兩年。
「那是一個怎麼樣的地方,我想應該不用我多做解釋了,我只能告訴你,國外的戒同所比之國內,力度有過之無不及。」
「我了解過那裡,他們打著精神治癒的幌子,背靠資本,鑽了法律漏洞的空,正大光明掛羊頭賣狗肉。」
「他們有主場優勢,在查清他們背後的資本屬誰之前,我沒有辦法對付他們,只能暫時物盡其用。」
「我把那幾個黑人都送進去了。」
在美國,住在貧民區的黑人等同被半拋棄,加上親緣意識的薄弱和國家法律明顯的忽視,寧星洲的一切動作進行得很順利。
那個戒同所有個特殊的規矩,人是誰送進去的,就要由誰接走。
如果沒人去,或者達不到委託者要求,被送進去的人就要一直待在裡面,直到委託者滿意。
寧星洲:「如果有『意外死亡』,他們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我,而我目前為止沒有收到通知,他們還在裡面。」
「戒同所的事我之後會處理。」
臨頌今深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涌動的暗潮眨眼後消散:「謝謝。」
寧星洲眉心蹙了蹙:「你不用謝我,小初是我弟弟,保護他是我應盡的責任,反而是我應該謝謝你,在他回國後一直照顧他。」
臨頌今:「不必,照顧他也是我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