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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34:47 作者: 咿芽
    寧初不吱聲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斟酌他的話有多少分真實性。

    臨頌今大腦清醒得很快,身體卻在反應上慢了半拍。

    直到現在,被睡眠麻木的痛覺回溯到全身,不用照鏡子也知道他現在看起來有多糟糕。

    他不想寧初看到他這樣。

    是傷就會恢復,身體上的痛不會因為多一個人知道就被分攤,寧初看見他好好的樣子就夠了。

    呼吸逐漸習慣了消毒水的味道,不再覺得刺鼻,臨頌今闔著眼睛,精神不濟,又開始犯困。

    「那我們說好的事,還算數嗎?」

    朦朧中過了良久,他聽見耳畔傳來寧初小聲的,最後一句追問。

    像沾了糖水的羽毛划過傷口,滲進去時疼得刺骨,卻又被甜味迅速麻痹神經,欲罷不能。

    「算。」

    他攥緊手機,是在對寧初承諾,也是在對困境下的自己承諾:「一直都算。」

    *

    *

    臨頌今在醫院呆了近兩周。

    臨永帆愛面子又怕麻煩,最厭惡把家事擺到檯面上鬧,尤其是不光彩的家事。

    所以兩個兒子聚眾鬥毆的消息被他封鎖得很好,對學校請假也是用了不痛不癢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沒人知道他在醫院,也不會有人來看他。

    只有寧初,每天上學雷打不動給他發消息,放了學又雷打不動給他打電話。

    【壞消息!我偷偷用我媽手機被她發現了,還好大寶說他的舊手機可以能借我用。】

    【嘿嘿,我小寧也是有機一族啦,帥哥,以後有門路記得聯繫這個號碼一起發財喔!】

    【/圖片】

    【越來越肥了媽耶,一直貓啊貓地叫好像不太禮貌,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麵包車,是不是很形象?】

    【我小考又進步啦,你不在,方圓三米就我分數最高,厲害死我了!】

    【今今,你什麼時候回來上學呀,上課一個人抄兩份筆記真的好累,帥哥救救!】

    ……

    天生點滿的小話嘮技能,嘰嘰咕咕的,總是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

    只是他再也沒有問過臨頌今那些事了。

    他的金魚記憶好像已經忘記了大課間時衛生間裡發生的事,也忘了臨瀾曾威脅臨頌今放學後去小巷子裡找他。

    又更像是單純相信著臨頌今,相信他真的只是因為家裡一點小事所以暫時不能來上學。

    相信他一定會回來,一定會信守承諾在未來和他一起離開萱城。

    很多時候,臨頌今都覺得自己就像只被困在洞穴里的蝸牛。

    弱小可憐,沒有反抗的能力,隨便什麼人都能遮擋住他的去路,一用力就能將他傷得體無完膚。

    可他又是幸運的。

    因為有隻同樣的小蝸牛一直在洞穴外探頭探腦試圖靠近他,使了吃奶的勁兒把觸手伸得老長,跟他分享今天陽光的溫度。

    兩周後出院,他被臨永帆派來的人接回住宅。

    當天晚上,當著文紅月和同樣剛出院的臨瀾的面,臨永帆讓他跪在客廳正中央,用一根鞭子將他青紫剛消的後背再次抽得滲血。

    「我曾經說過,讓你記住自己的身份,看來你是一直把我跟你說過的話當作耳旁風。」

    在臨瀾幸災樂禍的眼神中,臨永帆拎著沾著血跡的鞭子,居高臨下:「聽著,我最後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明天開始從萱中退學——」

    「第二個。」臨頌今沒有等臨永帆說完,面無表情:「我選第二個。」

    臨瀾坐在沙發上,聞言瞬間露出得逞的笑,惡意滿滿。

    文紅月扭頭瞥了他一眼,抄著手往後靠,一言不發。

    臨永帆:「你確定?」

    臨頌今:「是。」

    臨永帆對多過的解釋向來不熱衷,尤其是面對無關緊要的人,臨頌今選哪一個都是他自己的決定,他只管給出選項,然後執行。

    「上樓,回你的房間。」

    他將鞭子隨手扔進垃圾桶,轉身往書房走:「一會兒會有醫生過來給你處理。」

    臨瀾晃著腿等在一邊,等臨永帆進書房關上門後,站起身吊兒郎當晃到臨頌今面前,屈膝蹲下跟他平視。

    「還得意嗎?」

    他咧著嘴,看著眼前男生蒼白滲滿冷汗的面容,心情大好:「老子早說過了,你他媽就是一條狗,也配跟我比。」

    「還真以為你有多牛,剛爸抽你的時候怎麼不還手?」

    他抓著臨頌今肩膀,指尖故意扣進傷口:「你不是挺能打的嗎?問你話呢,啞巴了?」

    臨頌今垂下眼睛不看他,撐著地面試圖起身,卻又被大力按著跪了回去。

    「敢打老子,這事兒沒這麼輕鬆過去。」臨瀾咬著後槽牙:「你還挺仗義,不想讓我去找你那個跟屁蟲的麻煩事吧,信不信回頭老子就——」

    臨頌今驀地抬頭,死死盯住他的眼睛。

    臨瀾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陡然說不出話來。

    臨頌今現在的眼神和半月前發瘋揍他時幾乎一模一樣。

    只是看一眼,他就條件反射地覺得渾身又痛起來,瀕死掙扎的恐懼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沒有一句話,但已經滿含威脅和警告的意味。

    他在告訴他,如果他好把這句話付諸實踐,他也不懼怕讓那天的事再發生一次。

    一條橫行霸道沒有人性的惡狗,總要有更惡更不要命的另一條狗才能壓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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