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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34:47 作者: 咿芽
臨頌今很快再次移開目光,掌心握著他單薄過度的肩膀,語氣固執,又一意孤行:「既然不能,忘了就忘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忘了就忘了。
忘了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要真的能這樣,那不知道也罷了。
可是,真的可以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嗎?
寧初變得茫然,在無言中沉默下來。
臨頌今蜷起的指節用力到幾乎僵硬。
他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好看不到哪裡去,浴室困窘濕熱的空氣讓他呼吸得躁鬱煩悶,想洗把臉,想出去透口氣......
肩膀一沉,繁雜的思緒陡轉被清空。
寧初低下頭,就著這個姿勢將臉埋在了他肩膀上。
脖子細得他一隻手就能握過來,後背雪白,凸起的脊骨有種嶙峋脆弱的漂亮。
臨頌今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
也許是像個遊蕩森林的獵戶,遇見的小鹿傷痕累累從叢林深處醒過來,本應該對周遭一切保持警惕,卻無條件信任地願意湊過來喝他手裡那捧水。
他當然不會覺得長時間保持一個動作會麻煩,他只會擔心這點水會不夠小鹿喝,可如果再去掬一捧,小鹿會不會離開。
牆壁上的水汽凝成水珠滑落,在白瓷上留下一道道歪扭的水痕。
臨頌今視線停在那些痕跡上,掌心下是一具過度脆弱的身體,能感受到身體主人呼吸時的微弱起伏,好像所有都在被他攥在手裡。
「為什麼不懷疑我?」
漫長的靜謐中,男人的聲音嘶啞更甚:「為什麼不懷疑你變成現在這樣,是我造成的。」
「為什麼要懷疑。」
寧初沒有抬頭,反問的聲音顯得瓮聲瓮氣,有點任性,又悶得低落:「我知道跟你沒有關係。」
即使在臨頌今的房子裡醒過來,即使每天接觸的人只有臨頌今,他也從來沒有產生過是臨頌今害了他的念頭,一刻也沒有。
「我是失憶,又不是真傻了。」
「就算什麼都不記得了,至少我還知道,今今永遠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人。」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今今永遠不會傷害我。」
牆面一行水漬和他的話音一同落下。
水滴進了浴缸,而他被一雙手掌用力按進寬闊的懷抱。
□□的肌膚貼著柔軟的布料,和他想像里一樣溫暖踏實,一樣讓人安心,撐起的世界足以將一切苦難抵擋在外。
只是實在太大力了。
發燙的手掌緊貼著後背,幾不可察地輕顫,懷抱的主人帶著幾近偏執的情緒,好像恨不得能這樣把他嵌入自己身體。
「寧初,你要騙就騙我一輩子。」
是謊言也不想介意,是假的也沒關係了。
卑微又如何,沒有尊嚴又如何,如果可以永遠沒有揭穿的那天,那麼假的真的又有什麼關係。
「你最好騙我一輩子。」
第10章
寧初忽然迫切想要知道他到底忘了什麼事。
迫切到失憶第一天從房間醒來,看見被鎖在屋子形容枯槁的自己時的求知慾都不如現在強烈。
他原本以為一切可以慢慢來。
吵架了,或者說得再嚴重一點,有矛盾了,鬧掰了,決裂了,一刀兩斷了,都是在氣頭上。
他運氣不好在這個時候失憶,慢慢來把氣性熬過去,總會有關係軟化的一天。
到時候他做牛做馬也好,死纏爛打也罷,總能讓今今再原諒他。
但現實告訴他,以上一切積極的發展都是他在痴心妄想。
臨頌今不信任他,不僅自始至終不信任他,甚至篤定了他到現在還在騙他。
他明明沒有撒謊,要拿什麼去騙他一輩子?
失憶?還是從來無條件的信任?
發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嚴重到沒有辦法解決,所以臨頌今才會寧願死守著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
所以寧願他什麼也不知道,也不願說出癥結然後去解決。
會有隱患藏起來比擺到明面更糟糕嗎?
他到底都做了什麼,才會把今今逼到這樣的絕境,把一切變成現在這樣?
他像只被關進鐵盒的螞蟻,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下四處求索無門。
隱約感知的動盪分不清是水還是火,他的結局究竟是沉底溺亡,但是被高溫燙成灰燼。
再死循環里想得太多,夢也跟著多起來。
他一邊焦慮,一邊藏著焦慮不敢告訴臨頌今,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就全被發泄在了夢裡。
無數可能的幻想都在夢裡被重現了一遍,什麼荒謬的都能來插一腳,導致夢境也跟著亂七八糟。
慢慢開始,一覺醒來什麼也不記得了,只覺得好累好累,身體累,大腦累,心也累。
睡不醒的感覺發展得比頭幾天還嚴重,心裡頭打著結,睡不好,胃口也更差,逐漸連聞到飯菜香味就開始反胃。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好現象。
明明已經在藥物輔助下努力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有了好轉,功虧一簣對不起的不僅有他自己,還有為他的病情殫精竭慮的臨頌今。
為不前功盡棄,他只能不斷給自己心理暗示,不斷嘗試增加進食量。
尤其在臨頌今面前,總是反酸漫到喉嚨,也會被他硬著頭皮強行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