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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34:47 作者: 咿芽
    要放在以前,他肯定......

    好吧,也沒那麼乾脆,單方面坦誠相對這種事對一個大男生來說也還是需要羞赧一下的。

    不過眼下的情形已經不是羞赧二字可以概括。

    寧初一輩子沒想過自己面對臨頌今的第一次自卑會出現這樣的場景之下。

    布料之下的身體從一個成年男性的角度來看可以說是毫無美感。

    儘管這段時間將養下來已經比最開始好了一些,但還遠達不到恢復如初。

    白到病態的單薄皮膚,胸口和兩肋骨骼走向幾乎清晰可見。

    腰和腿失去正常量的脂肪和肌肉支撐尺寸細得出奇,顯得關節處銜接凸起的骨骼尤其明顯。

    尤其許多地方還分布著或大或小的擦傷,結

    楠諷

    痂後深色的疤痕覆蓋在蒼白的皮膚上很扎眼。

    這樣一具身體,是寧初自己都會被丑得不想多看一眼的程度。

    現在要他脫下衣服把所有缺陷都展示在臨頌今面前,他天人交戰,下不去手。

    可他拗不過臨頌今。

    他不脫,臨頌今就能一直陪他耗下去。

    沒辦法,他只能一閉眼一狠心,脫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坐進浴缸,支著膝蓋把身體蜷起來。

    水位慢慢上漲,他在裡面儘量藏著能藏住的地方,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視線,露在外面的皮膚很快泛起一層清透的薄紅。

    他的傷不能長時間泡在水裡,水位高度到達腰下的位置,水聲就被關停了。

    臨頌今在浴缸邊蹲下來,依舊是半跪的姿勢,膝蓋的布料很快被地磚上殘留的一層水漬沾濕,一寸一寸往周邊蔓延。

    他卻像是感覺不到,垂下的眼瞼將一雙黑眸遮住大半,眼底似乎被水光映到,沾了一點濕冷的色澤,很好看。

    面上沒什麼表情,只因為俯首的動作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虔誠。

    低眉順眼,動作溫柔,像極在膜拜哪方珍視的神明。

    寧初為自己漫無邊際的假想一陣赧然。

    他們倆現在的情況對比起來,明明臨頌今才是那個藐視眾生的的神明,而他更像是最破敗的那隻螻蟻,脫離族群孤軍奮戰,悽慘得不明不白。

    尤其臨頌今沾了水後握在自己手臂的那隻手,修長,漂亮,骨節分明,碰到他病態的身體都像是被動的褻瀆。

    今今看到這樣的身體,真的不會覺得噁心嗎?

    微妙的自尊心爆發,他忽然覺得特別難堪,皮膚變得更紅。

    在那隻手即將撫上肩膀時,他實在忍不住往後躲了一下。

    然而還沒有完全逃離濕熱的掌心,就功敗垂成地被更大力地握住,往前一拉。

    臨頌今攏起的五指用力,手背經絡走向分明,似乎比起挽留,將寧初強行束縛在身邊已經成為一種條件反射。

    寧初倉皇抬頭,撞進對方眼底。

    裡面的平靜裂了條縫,讓極力克制下逃竄的蛛絲馬跡也被顯得壓抑猙獰。

    「躲什麼!」

    臨頌今在咫尺距離下盯著他,不知被觸到哪根神經,語氣一下變得很重:「我連碰都不能碰一下了是嗎?」

    他的情緒來得突然,像只被石頭狠狠砸了尾巴的豹子,持續地穩定,突兀地炸毛。

    還是這麼多天來頭一次。

    寧初面上一愣,磕磕絆絆吐出一句「不,不是」。

    等他回過神,連忙補上更多解釋:「沒有今今,你別誤會,沒什麼不能碰,你想怎麼碰都行,我只是覺得太......太難看了......」

    難以啟齒的話自動減音,寧初眼神逃避地飄開,最後垂下腦袋,懊惱,又自暴自棄:「我現在太難看了,不想讓你看見。」

    說完,他就特別專注低盯著自己膝蓋上掉了一小半結痂的傷。

    下面露出的皮膚還沒有恢復好,比周圍正常皮膚顏色紅了一個度,他有點想把它全部扣掉。

    在他忍不住想要付諸行動時,幫他清洗的一雙手兀自繼續了動作。

    撩起又落下的水珠濺出水聲,掩映之下,臨頌今的聲音退化成不自然的生硬:「不難看。」

    水沿著背脊滑落,寧初重新抬頭。

    臨頌今沒有看他了,一心在幫他洗澡這件事上,臉上看不見什麼情緒,除了唇角拉得過分筆直。

    他眨眨眼,就這麼看著他,也不說話,直勾勾的,小孩子氣的,腦子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一直等臨頌今頂不住他的注視抬了下眼皮,才小聲開口:「今今......我那天問你能不能回去,其實沒有別的意思。」

    他憋了很久,覺得這件事總要解釋清楚:「我只是想回去看看我媽,問她一些事情,我想知道她有沒有找過我,我變成這樣是不是跟她有關。」

    「我沒有要走,真的,你都在這裡我還能到哪兒去,只要你沒有要趕我走,等天黑了,我厚著臉皮都會自己回來。」

    臨頌今的動作隨著他的話慢下來。

    他看著寧初肩上不小的一塊擦傷,聽完後許久了,開口語焉不詳:「為什麼非要知道?」

    這話聽來像在問寧初,又像在問他自己。

    寧初被他這句話問到了:「可是不知道的,不就應該知道嗎?」

    臨頌今在下一秒對上他的眼睛:「知道了又怎麼樣,能改變已經發生過的事情麼?」

    寧初徒勞張了張嘴,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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