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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10 11:34:47 作者: 咿芽
    慢吞吞系安全帶的功夫,他又偷偷瞄了好幾眼,終於在車子發動時小心翼翼開口:「今今,你現在相信我了嗎?」

    臨頌今將車子駛出醫院地下停車庫,沒說話。

    這,應該是信了的意思?

    寧初往好了想,也許今今是覺得他問了個廢話,懶得搭理他。

    沒關係,他斟酌著換了個不那麼廢話的問題:「我們現在是住在一起嗎?」

    依舊沒有得到回答。

    車廂一片靜謐,入耳只有窗外時不時傳來的汽車鳴笛聲。

    寧初靜默片刻,揪著安全帶訕訕:「那,我是怎麼失憶的啊,是摔了?還是車禍什麼的......」

    臨頌今根本就沒有要回應他的意思,稜角分明的側顏在暖色霞光勾勒下依舊顯得分外冷漠。

    寧初抿起嘴角,識趣地閉上嘴不再問了。

    看來失憶並沒有辦法成為他的護身符。

    下班高峰期,路上漸漸堵起來,加上他們運氣不太好,一路紅燈,原本二十分鐘的車程四十分鐘還沒走完。

    寧初覺得這很應景,一輛接著一輛都堵進了他心坎里。

    一路望著窗外被改造得陌生的街道,飛快倒退的綠化看得他眼暈,又低頭去看手腕蜿蜒的傷疤,用指尖無聊磨蹭摳著凸起的痕跡。

    最後還是沒能在靜默沉悶的氣氛里憋住:「今今,我犯了什麼錯你告訴我行嗎?」

    他一鼓作氣,又可憐巴巴地央求:「告訴我吧,不管什麼我都改,我可以彌補——」

    車子在紅燈前猛地剎住,寧初沒說完就被慣性的前傾打斷,心口受驚猛地漏了一拍。

    再抬頭對上臨頌今的眼睛,後面的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那是蓄著沉寂風暴的冰川,痕跡破碎皸裂,翻江倒海地撕扯,在竭力壓抑克制下依舊搖搖欲墜。

    第4章

    擁堵的道路鳴笛聲很頻繁,這場電光火石的眼神對峙並沒有持續太久。

    紅燈倒計時結束前一秒,臨頌今率先收回目光,利落踩下油門。

    寧初凝滯的目光地黏著在臨頌今側顏。

    最後忽地將頭偏向窗外,眼睛睜得大大的,盯緊了窗外飛快倒退的建築和綠化帶。

    到家後,臨頌今直接去了廚房。

    寧初被孤零零落在了客廳,像個不受主人待見的客人。

    不尷不尬地在原地站了許久,又看了一圈,別無選擇,只能挪去沙發坐下。

    下陷的柔軟讓他僵硬的肩膀慢慢放鬆下來,鬆開同樣僵硬的指尖,手掌里不僅有指甲嵌出的紅印,還有一層潮濕的薄汗。

    怎麼辦,他想。

    他忘記的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還要重要,還要糟糕。

    要不然,今今那時看向他的眼神里,為什麼有那麼深刻的痛斥與質疑,甚至還夾雜著隱晦難辨的......恨?

    今今在恨他?

    這個字眼乍然從意識里冒出來,都還不確定,他自己就先被嚇到了。

    今今怎麼可能會恨他?

    是不是......是不是眼花了啊?

    他一下子慌得不行,迫切想證實自己的猜想,卻又在稍加回憶後又忙不迭截斷。

    大腦將那一刻對視的所有細節篆得太深,讓他不敢多做一刻的剖析,生怕剖出更多更讓他難接受的東西。

    太過惴惴不安,手心不拿點什麼就空得發虛。

    他胡亂抓了幾張紙巾攥著,團成團裹去一層濕潤,又用力甩了甩,讓他覺得好受了些。

    在他旁邊還放著被臨頌今扔下的東西,多是透明文件袋裝,裡面裝滿了文件。

    寧初心緒不寧地掃了一眼,隔著塑料膜依稀可以辨認出【臨氏集團】字樣。

    臨氏集團,今今父親的集團。

    所以今今最後還是回去了?

    他不得而知,視線轉到別的地方,努力讓自己別去想那些不確定想不通的東西。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有時間好好打量這個房子。

    很大,很寬敞,25層的高度,視野理所當然的寬廣,也難怪他能從陽台將大半個萱城攬入眼底。

    藍白色調的地中海主題,乍見簡潔大方,但細一看就能發現處處都透著低調的奢侈。

    這是他最喜歡的風格,少年時他曾懷著憧憬的心情跟臨頌今描繪過無數次。

    所以是不是意味著上了大學之後,他們也曾按照計劃一起找房子,一起把它裝飾成喜歡的模樣,一起大包小包搬進來,一起上學下學......

    那為什麼又會變成現在這樣。

    兜兜轉轉又回到原點,他收回目光,心慌意亂地看著被他揉得亂七八糟的紙團。

    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他。

    *

    *

    廚房裡。

    臨頌今拉開冰箱,卻好似忘了下一步動作,垂著長睫覆蓋眼睛,不斷溢出的茫茫寒氣撲了他滿身。

    寧初真的忘了,回到17歲,把17歲以後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

    可兩個人中沒有忘的那個要怎麼辦?

    明明已經將他騙到崖邊摔得粉碎,現在卻又回來蹲在七零八落的他身邊,還要一臉無辜地問他為什麼會摔成這樣。

    愛意千瘡百孔,恨意更是無從消弭。

    兩個人的記憶突然都落到他一個人的身上,他被壓得透不過氣,又要怎麼面對那雙一無所知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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