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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6:39:59 作者: 居度
難過的日子久了,等真的到了這時也流不出淚了。
「夫人您先忙。」盧以清忍不住蹙著的眉頭。
將軍夫人微微含笑,像不是喪事一般。
兩人沒有跟著任何人的指引,從將軍府上出去,回頭看時,裡面忙忙碌碌的。
盧以清緊抓著柳安的衣袖。
「我們回去。」柳安道。
回去的路上,柳安一句話都沒說,他想著自己任相後的種種,當初王凌將軍可謂是處處排擠,但他知道,是誤會,便也處處忍讓。王凌將軍性子急,時常惹得陛下不悅,他便告訴陛下,忠臣良將皆是如此。
他本以為同將軍的誤會此生都化解不了了,不想在將軍咽氣前,卻用微弱的聲音同自己說,他都明白了。
柳安的淚藏在心底,他終於明白了盧相終其一生究竟成為了什麼樣的人。
是帝王不能有之仁,是百官不能有之賢,是萬民不能有之惠。
……
王凌死了,整個朝中沒有任何波動,只有一些人在笑太子連最後的依靠者都沒有了。
就連將軍府上也沒有任何動靜,喪葬的東西都是先前準備好了的,只不過是拿出來用了。
打點好這一切,將軍夫人覺得有些累,又拿出錢財分發給下人,願他們日後能過上稍好些的日子。
下人們依依不舍,一個個低著頭落淚。
將軍夫人不許他們哭,將軍走時她就不許府上的人落淚。
是喜喪。
這話將軍夫人重複了許多遍。
打發到最後還是有個婢子不願走,那是她的貼身婢子。夫人笑了笑,說,那就留下吧,等那日我不在了,這宅子留給你。
這府邸是王凌自己買下來的,他曾說不願自己走了,府邸還要被人收回去。
將軍府上前所未有的空蕩,她走到王凌的書房,點上了一盞燈。見外面的風大,心有不悅,索性起身去將門關上。
許是力氣太大了些,關門時的風滅了那盞燈。
婢子是在晚膳時發現夫人的,她身上已經涼了,趴在桌子上,像是睡著了般安詳。
……
可笑的是,沒有因為王凌離世的朝堂,因為將軍夫人的離世亂作一團。
曾經被他們視為勁敵的二人說沒就沒了,曾經在朝中舉足輕重的一座輝煌府邸,此後不會傳出任何音訊。
多年來,朝中已經很少有如此近的人因為生老病死這樣離開了。
這件事對所有人帶了不同程度的重擊。
其中遭受最深的,便是崔遠。
此事本來同他沒有什麼太大的干係,尤其是像王凌這樣的人走了,對他來說還是好事。
可崔遠愣是將自己鎖在了房中一天。
他忽然有些畏懼死亡,若是自己真的死了,坊間該是怎樣的傳聞?那個心懷鬼胎的丞相死了?還是說,那個一生都被政事堂丞相壓一頭的丞相死了?
不,越是此般想著,崔遠便越覺得心慌。
如今他活在這世上,無人敢言,那死了之後呢?他決不能允許有這樣的事落在自己身上,即便是日後口口相傳,他這丞相之位來的不正,也不能是始終被人壓著一頭之人。
逼宮?
呵,柳安會的東西他又何嘗不會?
陛下能容忍一個政事堂丞相自然也能忍受自己!
當晚,崔遠便寫下了一封書信。
……
盧以清在府上一連睡了幾日,沒人告訴她將軍夫人也去了的消息。
難得終於有了暖和的日子,許久未出門的她坐在院落里,瞧著又一季的嫩芽長出來,不免失神。
周禾走過來道:「夫人,長出新筍了。」
「哦。」她僅是淡淡應了一聲,隨後垂下頭,笑了。
「如今想到去年那般快活,倒覺得奇怪。」盧以清道。
「今時不同往日。」周禾回。
而盧以清搖了搖頭,她幽幽瞧著遠處,「是我沒有聽丞相的話,偏偏覺得有些事是能做到的。如今才發現,不是能否做到,而是一旦入了這局,便再不會成一個快樂的人。」
當初柳安攔著她,她不聽,以為對方是覺得自己做不出什麼東西。如今想來真是可笑,他分明是想讓自己不要失了那份簡單。
「夫人是後悔了?」周禾試探著問。
盧以清搖了搖頭,「不悔,不走進來便永遠都不會知道父兄死在何處,也不知道夫君一步步多艱難。」
「誰說艱難了?」柳安迎面走來,笑若桃花。
「這是碰上了什麼好事,笑的這樣開心?」盧以清起身應了過去。
「是夫人說,我笑起來好看。」
盧以清白了他一眼,「夫君知不知羞。」
柳安道:「今日可算是出門了,王澤拿了兩罈子好酒,夫人可要嘗嘗?」
她搖了搖頭,「不嘗,改日我們去瞧瞧將軍夫人吧,也不知她一人在府上如何了。」
聽到這話,面前的人怔了一下。
「怎麼了?」盧以清心中不安,夫君的反應太奇怪了。
柳安擺了擺手讓周禾退下,牽過盧以清的手道:「夫人,將軍夫人她……隨將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