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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6:37:41 作者: 花木柔
伊荼娜嚇了一跳,連忙縮回了手:「我弄疼你了嗎?」
莊子真一隻手捂住了臉,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銀白的長髮從肩頭滑落,脊背開始慢慢顫抖。
見狀,魅魔摩挲了一下指尖剛才觸及到的濕潤,關心道:「你發情期到了嗎?」
深淵生物有一部分是能量體,比如魅魔這樣的,但還有一部分和動物類似,隔一段時間定時發情繁衍,非發情期就滿腦子只想著吃飽。
伊荼娜本來不帶任何含義的詢問了一句,但對於在人類之中長大的莊子真來說,這種用來形容獸類的詞句,本身就帶著強烈的折辱意味。
他本來慢慢弓起的背部一下子挺直了起來,雖然耳尖漲紅的仿佛快要滴出血來,臉色卻已經蒼白了起來。
男人抿緊了嘴唇,就把她推了開去,合起了雙腿。
他本想維持鎮定平靜,好像一點也沒受到影響般的自然說:「我沒有。」
但一張口,聲音就嘶啞的不成樣子,還帶著些無法隱藏的別樣意味。
他氣的撇過臉去,對自己的失態十分懊惱。
魅魔對情緒很是敏感,一下子便知道他不高興了,卻有些茫然。
「怎麼了呀。」
她站起來,抱住他解釋道:「我就是問一問,因為你下面好像需要進去……」
莊子真脾氣一向很好,鮮少生氣,此刻卻頓時炸了:「我沒有!」
魅魔知道人類有所謂的「禮義廉恥」之心,可她不知道海兔也有,見他好像是真的生氣了,魅魔呆了一下,連忙討好道:「對不起,你別生氣啦,我讓你舒服吧?」
魅魔編織的夢境,即便在深淵生物中,也很受歡迎。
所以對魅魔來說,「我讓你舒服吧」,等同於給對方編織一個美夢,意思和人類的「我送你一件禮物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來哄你開心」差不多,但莊子真是受人類正統教育養大的,這種話語對他來說,實在是有些露骨過頭了。
他的眼睛濕漉漉的,蹙著眉頭看著她,一臉的不贊同。
伊荼娜討好的蹭了蹭他的臉,用嘴唇碰了碰他的眉眼,臉頰,還有嘴巴,就像小貓一樣,「開心起來嘛,我們是同伴呀。你不知道,我到這個世界這麼久,你是我遇見的唯一同類。」
「……」
同伴。
同類。
唯一。
莊子真開始動搖。
伊荼娜又把頭上的角向他湊了湊道:「要麼,我給你摸我的角?魅魔的角很珍貴哦。」
莊子真的視線垂落在那對漂亮漆黑,還帶著螺旋花紋的黑山羊角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魅魔立即再接再厲,把身後黑線一樣的尾巴主動遞了過來道:「我還給你摸我的尾巴。魅魔的尾巴輕易不給人碰的哦。」
莊子真瞧著那條黑線靈活的在空中繞來繞去,忍不住伸手將它抓在了手裡。
魅魔頓時笑了起來,細長的尾巴反過來主動纏住了他的手指。
抵擋不住了。
莊子真瞧見她的笑容絢爛如花,一下子就泄了氣,神色便也繃不住了:「我沒生氣。」
伊荼娜卻瞅著他,歪著頭想了想後,問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惹你生氣,我第一次遇見海兔族,是你們族群有什麼禁忌我不知道嗎?」
「……沒什麼,只是我是男子,不許說……不許說需要什麼東西進去之類的話。」
可魅魔卻困惑道:「為什麼?你不是男子啊。」
就像她,她只會說自己是魅魔,但不會說自己是女子——騙人的時候除外。她要是在同胞面前說自己是女子,怕不是要笑掉他們的大牙。
男人女人是人類分的,他們又不是人類,為什麼要按照人類的標準生活?
可莊子真卻發自內心的認為,自己應該是一個男人,但他不是,所以他是個異類。
伊荼娜對此覺得莫名其妙,因為他明明是一隻海兔。海兔和人類不同,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為什麼要因為自己是一隻海兔,和人類不同而悲傷呢?
人類有什麼好?
對魅魔來說,人類是食物提供者、是天界的爪牙、天神的走狗,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裡,並不迷茫,更不會覺得自己和人類不一樣,就痛苦自責——除非腦子被聖光燒壞了,才會有深淵生物覺得自己和人類不同而痛苦呢!
但莊子真不同。
這個世界,有一個共識:人為萬物靈長,天生便是凌駕在其他生物之上的。
無論動物植物,好不容易能夠修煉,都只有一個目標——修煉成人。
越是像人,才越厲害,越高貴。
越不像人,就越惡劣,越卑賤。
尤其是莊子真這種,年幼時就被帶到人堆里,還是八重雲天這種,人堆里最被仰望的那一撮人生活的地方的海兔,他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心裡就已經被人灌輸下了對人類的敬畏和仰慕,於是滋長出深深的自卑。
所以旁人拜託他的事情,他無不盡心盡力的去完成。
所以哪怕是傳信的道童,他也溫柔親切的去對待。
因為他很害怕,若是自己做得不夠好,就會被人從「人類」這個身份里剔除出去。
別人以為他高不可攀的時候,他心底深處卻總有一個念頭,日夜啃食著他的內心,讓他倍感煎熬——我不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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