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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6:37:41 作者: 花木柔
上一代八重雲天的掌門將他從海邊帶回門中,收為弟子,可也正是她,讓他裹上了一層厚厚的殼。
她門下只有兩個親傳弟子,一個是莊子真,另一個則是八重雲天現任掌門,姜玉鳴的師父、莊子真的師兄——徐逸仙。
八重雲天的前掌門飛升失敗而死後,按理來說,與莊子真最親近的,便是他的師兄。
可因為莊子真的秘密,他一直都十分小心謹慎的和別人保持著距離,即便是面對師兄,也只是維持著表面上的尊敬而已。
他的心裡沒有任何人,也不敢放進任何人。
可自從上次從凡間回來,他就會時時發呆,回憶起那種感覺——
那種見到那位凡女後,突然浮現的,奇異的感覺。
並不是愚昧的愛意或者慾念,只是一種很單純的親近感,看著她,他就覺得平靜;她笑一笑,他也會很高興;不需要多麼接近,只要看著她在那裡,他就會很滿足。
這當然很反常。所以莊子真誰也沒說——也無人能說,只是一個人默默的壓抑那份情感。
他想,他大概不會再有機會去見她了。
他也不應該再去見她。
仙凡殊途。
她有姜玉鳴在身邊,以後應當會一生順遂平安,喜樂滿足。
可是,沒想到再次見面的機會來得如此之快,莊子真為姜玉鳴的情況感到擔憂時,卻無法否認內心深處,生出的一絲欣喜。
……
以莊子真的修為,早已能御風而行,於是短短几個時辰後,他便再次臨虛御風,降落在了庭院裡。
上一次,是伊荼娜在屋內,姜玉鳴在外迎接他,這一次,是姜玉鳴在屋內,伊荼娜在外迎接他。
她已經回房穿戴好了衣物,因為八重雲天尚白,姜玉鳴為她購置的新衣自然也是白色。
此刻少女站在庭院中,天頂銀河燦燦,星光如水,流瀉而下,似一層華光隱隱,潤澤流轉的鮫紗,靜謐的籠罩在她的身上。
只見她膚似新雪,身裹素色,絲髮披肩,唇點絳色,眉眼如月般出塵,手中不過提著一盞最簡樸的紙燈籠,卻像是九天宮闕中提著仙燈的神女,周身都仿佛綻放著一層柔光。
莊子真總覺得她每次凝視著自己的眼神,都和別人不同——他知道自己在常人眼中,算是長得不錯,因此,即便在八重雲天裡,也時常有人偷偷瞧他,但……
她的眼神和那些眼神並不一樣。
沒有那麼熾烈和熱忱,要柔和的多,寧靜的多,並不是驚艷和戀慕,反而有些猶疑、好奇、親近、包容……
對,包容。
好像不管他做了什麼,她都只會淺淺一笑,然後見怪不怪的全部接受。
非要確切的形容的話,就像是和失去聯繫多年、對方已經形象大變的好友重逢,又覺得對方熟悉,又不敢上前確定,怕打擾了對方現在的生活。
莊子真在邁步向她走去的時候,突然想明白了這一點。因此走到她面前時,他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我們以前,見過嗎?」
伊荼娜搖了搖頭,但果然——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奇怪他為什麼會這麼問。
因為莊子真主動搭話了,伊荼娜便自然而然的認為,對方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想要相認。
於是她望著他,也低聲道:「仙長現在過得好嗎?」
又說沒見過他,又用這樣仿佛鄉故舊友的語氣問話,莊子真更困惑了。
他不禁又問道:「你可是出身南海?」
他當年就是被師父從南海海域帶回來的。
可伊荼娜依然搖頭。
而話一出口,莊子真就察覺到了自己的犯傻。他如今修道已將近千年,千年以前,他還在南海生活時,伊荼娜根本還未出生,又怎麼可能見過?
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釋,卻有些不甘心的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見他還想再問,伊荼娜卻拉住了他的衣袖,轉身將他往屋內輕輕拽去,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
他們不過只見了兩面,這樣的行為可說是突然而有些過界的親密,但她做的如此自然,反而率直的打破了莊子真心中的某種隔斷,叫他微微一愣之後,心裡除開驚訝,還冒出一股莫名的歡喜。
莊子真竟覺得她這樣的小動作很可愛。
雖然唐突,但是可愛。
而一進屋,她就鬆開了手,態度無比自然的朝前走去,頭也不回的準備引著他走進姜玉鳴的房間,好像剛才拉住他的衣袖,不過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事情。莊子真垂下手,方才被她拉住的衣袖一起垂落,柔軟的布料落在他的手背,與他的肌膚摩挲著輕輕貼合在一起,這其中,大約就有她剛才牽過的地方。
莊子真的手在衣袖內,忍不住捏了捏袖口處的布料。
等走到姜玉鳴的房間門口,伊荼娜正要敲門,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的莊子真才開口叫住了她:「等等。」
他聲音和緩,見伊荼娜停步望來,白衣半神從衣袖內掏出了一個小巧的白色瓷瓶,遞給了她,輕聲道:「師侄恐怕不方便此刻見到我,你將此藥餵他服下吧。」
伊荼娜眨了眨眼,依言接過,聞言好奇道:「服下之後,即可好轉?」
「嗯。」
「若是沒有好轉呢?」
「不會沒有。」
他語氣柔和,但很是堅定自信,伊荼娜看了他一眼,轉過身去,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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