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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6:33:14 作者: 飛花
陳貞時而倚在門前看一會兒胡女的舞蹈,胡女們都長得白膚碧眼,金黃的頭髮,與中原人全不相同。
御駕進城的當日,楊廣就換了便裝,到街上看胡人的舞蹈,他早知道陳貞住在這裡,卻又裝做全不在意地踱過來。
陳貞見楊廣的手裡提了一個鳥籠,鳥籠里養的是一隻烏鴉,她便忍不住想笑,人家養鳥都養金絲雀、黃鶯、畫眉,怎麼他卻養了一隻烏鴉。
楊廣蹲在陳貞的門旁,完全象是一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閒閒地說:「這胡女的舞蹈可真奇怪啊!」
陳貞「嗯」了一聲,也不理他,自顧自地繡著花繃子上的一朵牡丹。
楊廣便說:「你繡的什麼花?」
陳貞瞟了他一眼,低聲說:「牡丹。」
這時籠子裡的烏鴉「呱呱」叫了兩聲,陳貞忍不住笑道:「皇上怎麼養烏鴉?」
楊廣也笑了,「這烏鴉可與一般的烏鴉不同。」
陳貞說:「有什麼不一樣?還不都是黑的?」
楊廣笑道:「你沒見這烏鴉長了三條腿嗎?」
陳貞仔細看了一眼,才看出來,果然是三腿的烏鴉。「原來是俊烏,恭喜皇上。」
楊廣笑笑,「這鳥是從蜀中進貢來的。」俊烏是傳說中的神鳥,生活在太陽當中。當年後弈射日時,太陽落在地上,就變成了俊烏。如果哪朝哪代能發現一隻這樣的神鳥,說明當朝的君王是受命於天,無可爭議的天子。
陳貞便繼續繡花,楊廣也繼續看著胡姬,兩個人似乎全不相識,只是路人見面,隨便聊兩句。但陳貞卻心裡有數,楊廣必是一直派人跟蹤她,才會一來便知道她住在哪裡,心裡忍不住有些酸楚,說不清什麼滋味。張掖的風沙大,陳貞用青布半遮著臉,楊廣蹲在牆跟旁,不一會兒就滿面風沙。
忽見有一個獵戶推車走過來,車上放著從山裡擒來的野物,其中有一隻全身黑毛的狐狸,沒有一絲雜毛,楊廣看了,便叫獵戶停下車子,買了那隻狐狸,有侍從走過來,將狐狸拿走。
陳貞輕笑說:「皇上現在對動物特別有興趣嗎?」
楊廣也笑了笑:「是一隻玄狐,最近倒是出了許多不世出的珍禽靈獸。」
陳貞便道:「天降祥瑞,是大隋的福份。」
楊廣嘆道:「也許是吧!雖然大局已定,但宗室門閥擁兵自重,且有邊關各族,狼子野心,目前能夠相安無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忽然發難。」
陳貞安慰他說:「皇上前些日子頒布了科舉制度,必能網羅天下賢才為朝廷所用,以後總會慢慢地好起來。」
兩人對望一眼,楊廣忽然說:「其實天下如何,本與我無關,我,若非是為了你,我也不會做這個皇帝。」
這句話一說出口,兩個人都吃了一驚,楊廣愣愣地發了會兒呆,怎麼還是說出這句話,本是不想說的。陳貞默然良久,方道:「天下皆以皇上為重,皇上再不可說出這樣的話來。」便進了門,關上房門。
楊廣站起身來,望著房門,只是一道木門,力氣大的,一腳便能踢開,卻隔著兩個人,象是天地之別。他心裡忍不住疲倦,跟著她到了西北又如何?一切都還是如此,全無改變。
隔日忽傳來消息,吐谷渾與始畢可汗勾結,從北方來了,戰事一觸即發。
楊廣全不驚慌,他自少年時便東征西戰,出生入死,這樣的陣仗也見得多了,命人到并州招李淵護駕。不料吐谷渾卻事先獲知了消息,將後援部隊的來路斬斷,一時之間,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互成犄角之勢,張掖驀然成了一座孤城。
這下城內的居民真地驚惶起來,本以為不會真地開戰,突厥數次犯邊,都是遠遠地見了朝廷的正規軍隊,便望風披糜,想不到這一次卻是真地要打仗了。許多居民都向南逃離,進入祈連山深處躲避戰亂。
這一日,楊廣依然微服到街頭,陳貞似乎並不知道戰事臨近,仍然安靜地倚在門前繡花。對面的胡旋班子,在幾天前也倉皇而去,本來熱熱鬧鬧的地方,驀地冷靜了下來。
「你不走嗎?」
「皇上沒有把握打贏這場仗嗎?」陳貞閒閒地說,頭也未抬。
楊廣笑笑道:「我不知道,年輕的時候一定能打贏,現在我老了。」心裡不由升起了一絲悲哀,真地老了,時光荏苒,青春易逝。
「不是有援兵嗎?」
「誰知道什麼時候能到?你也進祈連山避避吧!」
「我不去,我過不慣山裡的日子,何況還沒有交戰,怎麼就知道會輸呢?」
楊廣看了她一眼,剛巧陳貞也抬起頭,兩人目光相接,忙又匆匆避開。楊廣想,是不是該告訴陳貞,陳婉已經過世了呢?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
剛好在這時,陳貞問道:「玉兒和婉兒可好?」
楊廣點了點頭,「好!」
陳貞若有所思地看著楊廣:「聽說皇上收了婉兒,希望能夠好好照顧她。」
楊廣低下頭:「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有兵士急報戰事有變,楊廣便匆匆而去,陳貞收起花樣,見徐德言站在身後,她便笑道:「什麼時候出來的?」
徐德言淡淡地說:「剛剛出來。」他看了陳貞一眼,續道:「鄰居們都走了,我們是不是也到山裡去避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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