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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6:30:09 作者: 典飛魚
只是高窗台能困住小孩,卻困不住他。
賀儀各個房間轉,打開窗戶一條縫一條縫的試。
不出所料,廚房裡有兩條柵欄焊的很潦草。
他搬了個凳子,試著把頭探出去,很輕鬆。
賀儀把王一夢抱到窗台上。
「別哭了,你想不想找你哥哥?」
王一夢點點頭。
「我們一塊出去。」賀儀說。
這是二樓,他把床單扯過來,在欄杆上緊緊打了個死結。然後又扯出一條,兩條死死系在一起,他整個人拽著床單往後拖。確認絕對不會鬆動之後,又踩著凳子側著身慢慢往外鑽。
鑽得並不順利,兩個鐵柵欄幾乎要將他的胸腔夾脫一層皮,好在翻出去了。
賀儀站在外窗沿上,又護著王一夢往外翻。
王一夢人小,翻得很輕鬆。
「拽好欄杆,千萬別鬆手。看著我是怎麼滑下去的。」賀儀小心地把王一夢鬆開,隨後拽著床單向下滑。
床單不太長,距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賀儀鬆手「嘭」地落到了地面上。
昨天他被打的一條腿都腫了,現在猛地摔下去,又是鑽心的疼。
不過他也顧不得什麼了,張開手作勢要接著王一夢:「往下滑就行,我接著你,下來咱們去找王子博。」
王一夢一開始還眼淚汪汪的抱著欄杆,聽到王子博的名字,眼睛都睜大了一圈,她一吸鼻涕,抹了把眼淚。小手抓著床單扭過身。
「抓緊床單,死死抓緊!」賀儀嚇得在下面張開手接著。
王一夢哇哇大哭。但她抓床單抓得很緊。
「慢慢往下滑,你想想你哥哥是怎麼爬樹的?兩隻腿夾著床單順下來!」賀儀出了一頭汗,好在王一夢順利滑下來了。
滑到床單底部她一下子騰空,賀儀趕緊伸手接著。
小孩說重不重,但由於慣性下落,賀儀又被狠狠砸了一下。
這一下把他砸懵了,生理性的淚水一下子湧出來。賀儀把人放在地上,狠狠摸了把臉:「走!」
他扯著王一夢一路小跑,告訴王一夢不准大喊大叫,也不准哭。
經驗告訴他這附近很多人都不可信。
幸運的是他們一直跑出這片舊居民樓都沒遇見什麼人。
賀儀沿著街邊,找到一家小賣部。
他掏出口袋裡的硬幣----那是在他被關的那間屋子的抽屜里找到的。打電話兩毛錢一次。
小賣部的老闆把電話讓出來,賀儀第一次有機會按下在腦子裡背的滾瓜爛熟的那串數字。
他按得很急,一邊撥號一邊劇烈地喘著粗氣。就像他拽著王一夢一路狂奔,他怕被人**追上,怕被抓回那個地方。
電話震過去的那幾秒賀儀大腦終於有了短暫的停頓,思想回歸的那一剎----他耳朵嗡嗡的出現了耳鳴。
老闆娘在那邊打麻將,打麻將的聲音也遠遠的,老電扇撲簌撲簌轉著,他頭髮茬上掛著汗珠一點一點往下,順著臉頰滴到放電話的桌子上。
賀儀聽到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那是一種很空的狀態,急迫感瞬間就退潮一樣涌回去了大半。
不知道響了幾聲,其實根本也沒停頓多久。但他似乎恍惚了很久----
陳宏……是不是再也不願捲入這種事情里了?
談不上害怕,賀儀只是有種自己拼盡全力向外伸展,但抬起頭發現,世界仍然一片迷茫。
這種迷茫甚至壓過了恐懼,讓他的大腦一下子冷了下來。
他呆呆地拿著聽筒。
「餵?」
電話那頭的人聲音很啞。
聽到人聲,賀儀眼淚瞬間就湧出來了。
他其實並不委屈,他還是迷茫。但那片迷茫的腦部神經比他的精神意識都早做出了判斷,鼻子一酸,喉嚨一哽,張嘴眼淚鼻涕就不受控制地往外流。
「餵?」
「哥……」賀儀抽噎道,「我現在在一家小賣部里,我……」
賀儀抬頭怯生生看了看老闆,說:「我迷路了。」
「你是小賀?」電話那頭的人聲音一下子精神了,提高了好幾度。
「迷路了你不早說?這是紡織廠。」老闆拿過話筒,「東區,民安路,老井字紡織廠道南邊。」
「……」
「哪個省?」老闆大概是沒想到有人迷路還能把自己迷出省的,一頭霧水地拍了拍蒲扇。
賀儀淚眼迷濛的抬頭,話筒里陳宏又說了什麼。
老闆說:「行。」
他把話筒交給賀儀:「你哥不讓掛電話,在這兒呆著吧,一會兒警察就過來了。」
賀儀呆呆的聽著。電話那頭陳宏也沒說話,有個女人吵吵嚷嚷的,聲音由遠及近:「夢夢啊?餵?夢夢在嗎?」
「她和我在一起呢。」賀儀看了眼王一夢,王一夢正在扣手指縫裡的泥。小賣部老闆扇著扇子溜達到麻將桌看人打麻將了。
電話那頭的女人的聲音又很快消了下去,陳宏拿著手機像是在跑,嗓子又變得很啞:「別掛電話。」
「嗯。」賀儀點點頭。
接下來賀儀都忘了自己都說了什麼,他好像什麼都沒說,他聽到陳宏的聲音就想哭,一哭就說不出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