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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6:30:09 作者: 典飛魚
賀儀睜大眼睛。
「我們語文老師可嚴厲了,誰寫錯了就罰抄一整篇課文。」
「英語老師呢?」賀儀問,「你們英語老師叫什麼?」
「我不知道。」陳天澤說,「你不用上學嗎?」
賀儀搖頭。
「真好啊。」
第14章 啞
陳天澤在宿舍里住了幾天就走了。大叔說是送去新學校上學了。
陳天澤走的時候還鄭重其事地送給賀儀一個練習本,一個自動筆。
賀儀難過了好幾天。他總覺得陳天澤和那些小孩子們一樣,永遠也回不來了。
在那之後他確實也沒再見過陳天澤。
日子還是一天天過,之後不久陳宏就帶賀儀搬出去住了。
因為賀儀不止一次被人問:「你這麼大的小孩為什麼不去上學呀?你哥怎麼不送你去上學呀?」
諸如此類的話。
賀儀聽得多了,陳宏聽得更多。
楊福生說:「你給他上個戶口啊,就把戶口上到你名字下面,反正也是你帶他。好歹得讀兩年書,別不認字。」
陳宏想了一段時間。賀儀那段時間天天眼巴巴地盼著能去辦戶口。
陳宏去了趟戶籍辦,先給自己辦了個身份證。
他屬於成年人,辦戶口沒那麼多手續,但賀儀是未成年。
未成年辦戶口需要父母的信息,如果沒有父母,就需要開各種證明文件。
陳宏一個也開不出來。
楊福生不知道這些,還托人問了問具體需要什麼,給人支招。
陳宏沒辦法,只好帶著人搬了出去。
他在廠子旁邊寫著「拆」字的筒子樓里租了個單間,一個月交100塊錢,不包水電。
楊福生有時候下了班會跟陳宏過來喝酒,他自己帶菜,有時候買斤豬頭肉,有時候帶兜花生米。
楊福生也買了新手機,他那手機屏還是彩色的,拿過來跟賀儀炫耀:「這個貪吃蛇遊戲也是彩色的。」
賀儀點進去,裡面彈出來一行字,楊福生說:「點開始就行……哦對,你還不認識字兒。」
楊福生轉過頭問陳宏,「手續還沒辦下來?」
「辦不下來,那邊不給開證明。」陳宏問,「沒證明能辦嗎?」
「那得看在什麼地方。」楊福生擠眉弄眼道:「不過這事兒吧,只要不差錢,怎麼都能辦下來,我回頭給你打聽打聽。」
賀儀等著他打聽。
但這一回頭就再也沒下文了。
楊福生老家的親戚給他介紹了個對象,他媽讓他回去相親。
他是十一月走的,賀儀穿著那件到膝蓋的大棉襖和陳宏去火車站送他。
回去的路上賀儀忍不住問:「哥,楊福生和你說怎麼辦戶口了嗎?」
「沒有。」陳宏說。
冷風吹的賀儀的鼻子一陣發酸,他跟著陳宏往回走,七拐八拐繞道了陳宏去年等工的那個市場。
從大門口一直往北,市場最北面的自行車棚下有個用破布鋪的舊書攤。
陳宏敲了敲賀儀腦袋:「挑吧。」
賀儀難以置信地抬頭。
「在家裡一樣是學,他們看得也是這種書。」陳宏蹲下,撿了幾本小學課本,翻開,「陳天澤是不是有這本?」
賀儀睜大眼睛點點頭。
倆人蹲在舊書攤前挑挑揀揀,撿了一大摞。
賣書的老頭笑得合不攏嘴,用塑料繩把書分開,捆成兩捆。
倆人抱著書進了市場裡的一家麵館,陳宏點了兩碗牛肉麵,還加了雞蛋。
他說:「今天你過生日呢,知不知道?」
-
賀儀的生日說來其實有些離譜,那不是他的生日。那是王力他兒子的生日。
王力兒子死的那天,王力收回來了個孩子。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兒子死了,不知道怎麼就死了。也許是讓人報復,也許真的是出了意外,總之是死了。
王力悲痛欲絕就把賀儀留下了。
剛開始他對賀儀還不錯,但後面越來越暴戾。賀儀總讓他想起自己死了兒子,這事兒就像根針一樣,王力每看賀儀一眼就難受一次,逐漸開始對人拳打腳踢。
這事兒他們都知道,只是賀儀不知道。
但賀儀倒是沒意見,因為每年生日他都能收到點好處。
前年的生日四眼給他買了一雙鞋,這次陳宏買了一堆書。
那雙鞋賀儀沒穿過來,丟了就丟了。他格外寶貝這摞書。
回到筒子樓的住處之後,他找了沓舊報紙,小心翼翼地把書包起來----報紙是某天陳宏帶回來的,賀儀不知道上面寫了什麼,但他看到一張圖片印在報紙背面。
圖片裡印著他們以前住的那個小樓,下面是四張小孩的照片。
賀儀見過的小孩太多,他已經忘了最後那四個小孩長什麼樣子,哪怕看著照片也想不起來了。
那是警察幫忙刊登的尋人啟事。
賀儀把報紙裁開,將帶著圖片的那頁扣在課本背面,拿膠帶沾住。
他沾得亂七八糟,陳宏不得不幫他把裹得那層玩意兒展開,重新往裡翻折,疊成書皮:「書不是拿來供著的,書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