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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淋尖踢斛

2023-10-09 15:11:17 作者: 芭蕉夜喜雨
    楊福走後,霍惜便攀到糧袋上查看糧食。

    發現油布都蓋得好好的,也沒受了潮,便放了心。等太陽一出來,又掀開油布,把糧袋露出來曬曬。

    「霍小子,沒跟你舅舅上岸去玩啊?」鬱江站自家船頭朝她問道。

    「郁叔早上好啊。我想留下來看糧食是怎麼交兌的。」

    鬱江笑了笑,還以為這孩子早早就跟大夥上岸瞧熱鬧去了呢。

    辰中,太陽已升老高。

    一天沒見的賀豐劃著名船過來,霍惜朝他打招呼:「賀哥哥。」

    賀豐笑著朝她點了點頭:「一會就輪到丙子號了,前方的船一動,你們就把船劃靠過去。」

    「好的,賀哥哥放心吧。」

    見賀豐要走,霍惜又叫住了他:「賀哥哥,一會要是卸了糧無事,是不是可以自行返程,還是要一起返程?有什麼說法沒有?」

    賀豐便說道:「之前在江寧縣衙你們裝糧時有一根竹籤,交兌時,把竹籤呈給監兌官,以竹籤上所載糧食交兌。交兌完,會給你們一根交兌完畢的竹籤,你們拿回河泊所登記,年底可由此簽折減一定數額的漁稅。」

    見霍惜點頭,又道:「交兌完,你們自行返程就好,但停留時間不可超過時限。後面的漕船還在不斷地往淮安而來,別影響後面漕船交糧。」

    「是,謝謝賀豐哥哥。」

    賀豐朝她點了點頭,乘船而去。

    又等了會,前方的船動了,霍惜搖醒了霍二淮,父女二人快手快腳地把船劃向碼頭邊。

    「丙子一號,停船。」

    霍二淮急忙把船停下。立刻有人往船上搭了跳板,便有監兌官上船來驗糧,查看竹籤。

    「丙子一號,八十石!」

    話音才落,霍惜便看到有十來個扛夫上了她家的船,有人爬到糧袋上,往下卸糧,下面有扛夫背對著糧袋,往後伸手,把糧袋往背上一接,再一彎腰,扛了糧就往岸上走。

    上了碼頭,一管事往扛夫手裡塞了一根竹籌,扛夫便扛著糧往碼頭兌糧處搬。

    霍惜便看到,每個扛夫每扛一袋糧都在碼頭處接到一根竹籌。再看那扛夫腰間,都綁有一個袋子,裝著數根,數十根竹籌。

    「惜兒,扛夫手裡那根竹籌是幹嘛用的,跟咱那竹籤是一樣的嗎?」

    霍惜搖頭:「應該是記數的。等搬完糧,憑竹籌結算工錢用的。」

    就像她和楊福在外城碼頭搬貨,有些船家也會發給搬工竹籌,等搬完一船的貨,再以竹籌結算銅板。

    「那為什麼不直接發銅板?」鬱江也在霍家船上,很是疑惑,這不是多此一舉?

    「發銅板容易掉,要是搬貨的途中丟了,一天白干。而且不易於結算與發放。那些扛夫會在一天工作完畢,拿著竹籌到結算窗口,統一換了銅板再歸家。這樣就不容易丟,或被偷了。結算工錢的人方便,扛夫們也方便。」

    鬱江聽完點頭。這一趟出門可真是長了不少見識。

    霍惜又把目光移向碼頭。

    見那些扛夫把糧袋搬上碼頭,往一個地方堆砌,再由在岸上的監兌官,把糧袋一一打開,往官斛里倒。

    旁邊的驗糧官,則站一旁檢驗糧食質量,看有無舞弊現象缺斤少兩,或是糧食受潮發霉。

    等驗完糧,再由差役,把糧食鏟起來,揚起糠皮,再把糧食進行裝袋。

    然後再根據不同糧食種類,不同用途由扛夫或板車拉到不同的倉廒存放。

    這就跟農人交糧稅時有些許不一樣了。

    前朝與本朝都規定,農人交糧稅不交金銀,只交糧食,而且是自交。自己運稅糧到目的地,自己承擔費用,及一路的損耗。

    有些縣衙想貪墨賦稅,於是就有了一個詞,叫「淋尖踢斛」。

    就是要求農人把糧倒在斛里,那官斛,是官府用來丈量糧食數量的一個器皿。一斛為十斗,一斗為十升,十斗為一石,一斛即一石。

    往斛里倒糧,要堆出尖來才算一「斛」。

    不僅如此,衙役在徵收稅糧時,還用腳猛踢斛。這樣斛里堆成尖尖的那部分糧食就會掉下來,這部分掉下來的糧食便是「損耗」了。

    這部分損耗,便會光明正大地裝入官府的口袋。

    所以這一踢,對於農人來說,若是要交一石糧稅的,剛剛好只帶了一石來,那麼完蛋。鐵定是要回去拿糧來補交的,或者交銅板給差役,這才算完事。

    多數農人都知道有這個貓膩,都會多帶些損耗糧來,以備小役們盤剝之用。

    而對於衙役來說,這一踢也很有技巧。你不能踢太狠,把斛踢倒了,還要重裝。踢少了,又達不到目的,但踢太多,搞不好又激起民怨。

    到時民怨沸騰,壓不住也是要完蛋。

    所以這一踢,著實是個技術活。

    這一腳的「風情」,需快准狠,短平快。不少衙役上任前,都是需要練的。

    霍惜也是想看看這別樣的一腳,怕被人盤剝,這才沒跟著楊福等人上岸。她家裝了八十石糧,乖乖,這要是一斛踢一腳,她家要補不少損耗錢!

    但沒想到,這淮安碼頭,監兌官驗糧,竟不來一腳了?

    稀奇啊。

    難道因為他們的漕糧是京師運來的?且還是由京師駐軍押來的?淮安倉不敢下動作去貪?

    還是說新帝登基,這才幾個月時間,不敢有什麼大動作?

    這可是新帝登基頭一年重啟北上征運漕糧,新帝清算舊朝的舊人,那聚寶門外,陰魂都沒散盡呢。

    沒淋尖踢斛看,霍惜大大舒了口氣。不然這一路腳錢沒有,還得往裡搭損耗,那叫一個冤。

    霍惜怕是要嘔出一臉血。

    一個多時辰的功夫,霍家船上八十石糧食就搬空了。霍二淮也拿到了簽收完畢的竹條。

    父女二人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是出來的第六天了,可算是完事了。

    「爹,咱把船往前劃。」

    後面都是等待交兌的糧船,別擋了別人的路。

    「哎。總算完事了。爹提了一路的心可算放下來了。一會你和福兒到岸上好生逛逛,給你娘和念兒也買些好東西,給他們帶回去,讓他們高興高興。」

    「嗯。爹不和我們一起去啊?」

    「爹要看著咱家的船,咱船上可有不少好東西呢。」

    霍二淮說著,把船往前劃,尋了個地方停了下來。才拴好,就見楊福興高彩烈地尋了來。

    「姐夫,惜兒!」

    「這福兒,怎的這般高興。難道是找到布商收綢布了?」

    霍惜聽了精神一振,也朝楊福那邊看去。

    有彩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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