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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3:10:22 作者: 幾個梨
    劉懿司已經很久沒吃過糖葫蘆了。

    劉懿司好像很久都沒有再被人抱在懷裡過了。

    連舅舅都沒有再摸他的頭。

    所有人都再說:

    「你必須做個好天家。」

    「你生來就是要囚在這皇城裡。」

    「你不可辜負大晟的子民。」

    「你早已是籠鳥池魚。」

    「你肩負著生民的重任。」

    「劉懿司,你生來就沒有自由。」

    好似所有人都忘了,他只是個孩子。

    好似所有人都忘了,他曾喜歡吃什麼。玩什麼,所有人都照著完美的君王的模子,也不問他將他塞進模子的時候,他被磨掉的稜角,急促結束的童年,必須捨棄的血肉,他痛不痛,冤不冤。

    所有人只看到了這些大人們的努力。

    尤其是他的舅舅。

    向執安拿命為他翻了身。

    他就必須得珍惜。

    ***

    外頭烏壓壓的大臣們還立著。

    距離卯時的登基大典,沒兩個時辰了。

    楊立信去了又回,低聲的說「安建咬死了不知陛下何故失蹤,刑具已經上了多番,這會兒就剩下一口氣了。」

    海景琛看著回來的楚流水問「宮門守衛情況如何?」

    「看守下水門的那兩個,服毒了,沒救回來,死了。」

    所有人的心都沉入了谷底。

    海景琛嘗到了最刺心的敗績。

    ***

    來來往往的軍士圍了立在殿外的大臣。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是用腳想想都知道,今日發生了大事。

    大臣們不敢私語。

    誰也不敢揣度。

    崔治重低著頭繃著臉沒說話,還未被圍住的時候崔治重哈欠連天。

    僵持了一會兒的大臣開始與鄰著立著的發出無聲的交流。

    天蒙蒙亮的時候,聶遠案差人來說「今日陛下身子不適,大長公主佛珠瘁斷,天不擇今日,為保晟朝百年,擇日再行大典。」

    「諸位莫要外出,郃都今日起禁足。」

    竊竊私語的風起,沒一個人敢說到點兒上。

    郃都此刻風聲鶴唳。

    滿大街的軍士代表今日的不凡。

    ***

    天開始發亮,皇城東邊河傾月落。

    海景琛的腿腳酸軟,又坐在明鏡台前,撥出去的軍士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全城的精銳會將整個郃都翻個兒。

    安建的寢屋好似被打砸了一般,巡防服毒死去的祖宗十八代都在徹查,連督察院與十二監的檔案庫都被眾人齊齊搬回明鏡台。

    大臣已經散去,家家門口都派了兵,這架勢好似下一刻就要抄家。

    聶遠案在殿中焦躁的踱步,劉懷瑜的臉色還是未見好轉。

    楊立信給海景琛倒的茶已經涼透。

    海景琛閉著眼,迅速的思索著究竟哪裡有蹊蹺。

    海景琛翻看著劉懿司的案台。

    海景琛隨手信手翻過,書籍繁多,海景琛將這些書籍都平放,卻在《先妣事略》上定住了眼眸。

    乍看無異,但是書頁沒有其他書一般平整,有微微皺起,海景琛一翻,只見有字兒甚至化開了墨印。

    是上頭的「世乃有無母之人。」

    海景琛倒吸一口涼氣。

    隨即踉蹌倒地大喊「速去皇陵偏殿!」

    劉懷瑜聽聞險些癱倒,眾人快馬加鞭出城。

    第120章 命數

    劉懿司死了。

    本該今日登基的新皇駕崩了。

    小小的人兒躺在芫妃的身邊,指甲上血跡斑駁,應是來自棺槨上的抓痕,棺槨被蜜蠟塗了多次,一絲氣兒都跑不進去。

    誰也不知道他在裡面掙扎了多久,劉懿司還穿著禮部趕製而成的龍袍。

    向芫已經開始腐臭,與劉懿司的小臉貼在一起,棺槨里的向芫詭異的抱著劉懿司。

    這場面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汗毛倒立。

    新君死在了皇陵的偏殿。

    大晟再也沒有子嗣了。

    大晟要亡了。

    哪怕是在這朝堂里摸爬滾打了數十年的聶遠案都無意識的撰緊了海景琛的官袍。

    海景琛的腦海一片空白,只能聽到來自遠方的耳鳴,由遠及近,衝破眉心。

    楊立信與海景琛不同,所有人都在迷茫晟朝的未來,但是楊立信卻不敢相信自己兩年來最疼的小娃娃,此刻已經臉色紺紫,失去呼吸。

    劉懷瑜此刻已經昏死過去,有口舌的已經有意無意的讓大長公主知道,她的趙啟騖,也消失在了趙思濟喪生的雪山頂。

    曾讓她見之心安的駱濟山,此刻卻如雪魔一般將大手覆蓋在劉懷瑜的天靈蓋上,沉悶又冰冷。

    杜空山的眉頭微微蹙動,與太醫院的同僚將劉懿司抱了出來,有人在低聲的啜泣,婢子們的哭聲擾心,聶遠案先一步出了皇陵,留海景琛他們在裡頭安置。

    聶遠案已經很老了。

    老的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散了。

    聶遠案回頭看著皇陵,他想起了先帝,先皇那會兒還年輕,他說若聶老駕鶴,就需天家子嗣為聶老扶靈。

    他想起了新皇,在棋州的城關,向執安曾拉著新皇九叩拜師,他曾說羅山為證,瑤溪同長。

    聶遠案覺得累了,他扶不起先帝,也護不住新皇,他續不了大晟的命脈,也還不了百姓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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