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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9 13:09:19 作者: 柒柒八
    看著台下一張張黝黑的面龐,蔣旭突然有些哽咽,在來之前,準備想說的話,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最後,沒有鼓舞人心,沒有生死許諾,沒有財帛動人心。

    高台之上,只剩下身穿錦衣,面若桃李的九皇子的淚,還有一壇空酒罈。

    還在眾人心裡留了句話。

    「行看太平日,君臣協成周。」

    「這就是那位九皇子說的話?」

    斥候抱拳行禮,「是的,將軍。在我去打探的時候,軍中已然廣為流傳。」

    被稱為將軍的男人,眉星目劍,相貌英俊,比起顧承宣那樣纖細的少年體格,更有男人野性的美。坐在那裡,渾身都帶著猛獸般蓄勢待發的攻擊力。

    那只能是常年在戰場上廝殺,在刀山火海里走出來的人才有的氣場。

    陸景元意味不明的哼了聲,「倒是個能說會道的。」

    斥候低著頭,不敢去揣摩這位「羅剎將軍」到底是何意。

    陸景元從最底層的流民,到憑藉著赫赫戰功成為讓皇室忌憚的存在。對著那位用戰功實打實站起來的二皇子都不假辭色,對整個皇室又能有幾個好臉色。

    陸景元被這句話勾出了幾分興致,「那個小皇子回去了嗎?」

    斥候答:「已經走了,走之前,在軍營里好一通尋找,好似在找什麼人。」

    *

    宮中設宴,犒勞三軍將領。

    陸景元脫下了盔甲,換上了閒散的錦衣,一身的血氣都斂在了翻飛的衣袍下,閒庭信步的模樣,居然還多了些世家文人的瀟灑。

    宮殿裡好些女眷悄悄打量後,羞紅了臉。

    陸景元走到中央,一撩衣袍跪下,「臣,陸景元參見陛下。」

    「臣誤了時辰,還請陛下恕罪。」

    瞧著那麼恭順,但卻比他這個當皇帝的都來得要晚。

    皇帝的表情變了幾息,最後還是露出一個和悅的笑,「哈哈哈,陸卿快快起來!快快起來!」

    「本來就是你的慶功宴,本是論功行賞的好事,怎的還要請罪呢?」

    皇帝話音剛落,陸景元就自己站了起來,「臣叩謝君恩!」

    本來還打算拉扯幾番,體現一下君臣和睦的皇帝:「……」

    別以為邊關之地是你收復的,你就可以在朕的面前如此囂張!

    斬了!

    給朕拖下去斬了!

    宴會終於開始了,葡萄美酒,玉盤珍羞,殿內歌舞昇平,觥籌交錯。

    陸景元含笑喝下第五杯敬酒,愈發覺得索然無味。

    左右忘忘,問身後服侍的小太監,「怎麼不見二皇子?」

    雖然知道他不受寵愛,但那實打實的軍功也不至於連慶功宴都不讓他來吧。雖然他也看不慣顧承宣,但是比起這一宮殿的人,他都顯得喜人了些。

    起碼可以抱著罈子喝酒,不用拿著個小杯子在這裡倒半天也沒嘗出味兒。

    小太監聽見這位一刀就砍下敵軍首領腦袋的「羅剎」問他話,害怕得直打擺子。

    「九皇子身體不適,二皇子應當是陪著的。」

    九皇子?

    陸景元接著追問,「九皇子住在哪個宮殿。」

    小太監嗓子都發緊,「重華宮。」

    陸景元放下酒杯,仗著自己離皇帝近,敷衍的一拱手,「聖上,臣不勝酒力有些頭暈,先去外面透透氣。」

    也不等皇帝說話,自顧自就走了。

    手上還提著席上的酒壺。

    見人走了,竭力展示自我的姑娘們都失望的低下頭。

    附近瞧見這幕的宮侍都害怕的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

    半晌,皇帝淡淡的吩咐,「給朕換個酒杯。」

    「是。」小太監彎腰去取皇帝手中的酒杯,上面赫然多了兩條裂紋。

    小太監手一抖,被總管太監側身擋住,低聲斥責,「磨磨蹭蹭的,還不快去!」

    又跪下去擦龍袍上的酒漬,「皇上恕罪,手下人沒輕沒重的,竟然灑了酒,奴才下去定會好好罰他。」

    ——

    陸景元走在宮裡,隨機抓路過的宮人問路,七拐八拐後終於看見了重華宮的牌匾。

    早就不耐的陸景元根本就不等宮人反應,直接就在門口喊了起來,「顧承宣,出來與我喝酒!」

    宮裡的人那曾見過陸景元這個調調的,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都自己闖了進去。

    「誒!」

    「你這人!」

    「何人敢擅闖重華宮!」

    幾個小小太監怎麼可能是陸景元的對手,他一伸手就推到了一大片。

    偏偏他還肆意的舉起酒杯仰頭豪飲,全然沒有把守衛當回事。

    「顧承宣!出來!」

    他擦擦嘴,又高呼起來。

    在眾人戒備的目光中,寢殿的門開了。

    蔣旭散著發,一身月白中衣,外披緋色外袍,眉宇間帶著淡淡的不耐,清冷得仿若乘月而來的仙人,叫人不敢直視。

    但那眼下一枚紅痣,又叫人平添了慾念,只想獻上所有,祈禱仙人垂憐。

    蔣旭抬眼,看著院中的男人。

    剎那間,顧景元渾身一滯,靈魂深處傳來的激盪震得頭皮發麻。似水的流年都成了過往雲煙,唯有此時,一眼萬年。

    顧景也不知道對方的目光到底在他臉上停留了多久,或許只在呼吸之瞬,又或許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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