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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55:24 作者: 朱大概
哪怕現在還是冬天,先把材料準備全了也是好的,免得他深入報導的旗號打不了太久,再協調也協調不到啥東西。
於是第二天他又陪著鄧琳琅,到了李衛黨已經打聽清楚的黃石坑公社磚廠,希望能從人那裡協調點磚出來。
磚廠廠長從未聽說過這種要求,看病人一樣看著寧記者和鄧琳琅:「哪怕是次磚,我們也是用了人工和煤才燒出來的,只是半青半紅的顏色難看點。不大講究的人家,想要這樣的磚都排不上號。咱們農村別的人不多,只想讓房子牢實點,別的不講究的人家多的是。」所以你們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農村的情況確實是廠長說的這樣,道理也確實是這麼個道理。鄧琳琅心裡算計著自己拿出多少錢來買磚才不會讓人覺得扎眼,才由著寧記者提出請磚廠免費贈磚的要求。
這就跟你跟人說我想跟你借一萬塊錢,關係一般的人肯定不想借。可是你要是一上來就跟人說想借幾十萬上百萬,再說借一萬應急也行,別人說不定就借了,是一樣的道理。
別以為鄧琳琅不知道,磚廠的這批磚,已經向上級申請報廢了——李衛黨常年在黑市不是白混的,打聽這點消息是小菜一碟。
因此她絲毫不在意廠長的目光,把有自己事跡的報紙攤到廠長面前,又把昨天飯店裡眾人捐款的名單放在上面,淡淡的說:
「廠長同志,我知道自己的要求看起來不大合理。可是咱們都是集體的一員,幫助集體照顧一下暫時騰不出手照顧的孩子們,是我們每個人的責任和義務。您能把次磚送給孩子們,是您替集體給孩子們送溫暖,不送的話我也能理解。」
相對於報紙,廠長更感興趣的是寫滿人名的紙,拿起來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好幾遍才問:「這是……」
鄧琳琅一臉驕傲的指著李衛黨的名字說:「這位李同志是縣日雜店李經理的弟弟,跟我們前進大隊有些業務往來。看過縣報關於我的報導之後,也想給孩子們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知道我們暫時有困難,一下子捐出兩個月的工資。下面的人都是昨天受到李衛黨同志的感召,一起給孩子們的捐款。」
人家個人都能拿出兩個月的工資來,你這麼大一個磚廠,好歹也算集體單位,總不能還不如個人覺悟高吧?
昨天就已經得知李衛黨沒有正式工作的寧記者,不解的看著鄧琳琅面不變色心不跳的說李衛黨捐了兩個月的工資,很想知道她是怎麼計算出五十塊錢是李衛黨兩個月工資的。
不過現在要聽廠長的表態,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寧記者與鄧琳琅一起,靜靜等著廠長的回答。
廠長在搓手,來回的搓,搓的兩個手心明顯見了紅意,才下定決心般說:「你們先等一會兒,我去公社請示一下。」他們廠是社辦廠,那批次磚也已經訂出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因為公社領導扯皮才沒訂出去,否則早就一塊也不剩了。
寧記者與鄧琳琅點了點頭,沒覺得廠長這是躲出去了——躲鄧琳琅不需要理由,可是躲寧記者,就得想想咋跟縣報社圓話兒了。
好在公社離磚廠不遠,廠長走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帶著兩個人回來了,其中一個遠遠的就向寧記者伸出了手:「寧記者,你好你好。我是黃石坑公社的馬忠鳴,咱們在代表會上見過。」
「馬主任你好,本來不想打擾您的。基層工作千頭萬緒,我們最有體會。」寧記者接過馬主任的手,同樣用力握了握。
馬主任被這不輕不重的馬屁拍的神情愉悅,笑看著鄧琳琅問:「這位就是鄧琳琅同志吧,公而忘私,一心為集體分憂,值得我們學習和敬佩呀。鄧琳琅同志這樣的先進人物到了我們黃土坑公社,我肯定是要見一見的。」
大家寒喧著落座,寧記者不動聲色的看了一下手錶,馬主任的臉色稍微緊了一下,笑眯眯進入正題:「鄧琳琅同志一心為集體分憂的精神,值得我們學習,按理說只是需要一些次磚,我們應該大力支持。」
「可是對於黃石坑公社來說,磚廠的收益占了公社彌補經費的一小半,直接送給鄧琳琅同志的話……」
鄧琳琅謙虛的一笑,剛想說話被寧記者擋在了前面:「這些來之前我們就想到了,縣婦聯劉主席也是考慮到了你們的困難,所以昨天沒有給馬主任打電話。如果磚廠跟紡織廠一樣,是縣裡的廠子,就不用馬主任這麼為難了。」
「紡織廠?」馬主任想不出鄧琳琅想蓋房子,跟紡織廠有啥關係,有些疑惑的重複了一下寧記者的話,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劉主席幫著小鄧同志協調過紡織廠的木材了?」
寧記者肯定的點頭:「鄧琳琅同志是新時代女性的楷模,縣婦聯對她照顧孤兒的情況十分重視,也是我要跟蹤深入報導的原因之一。」
說完,他意有所指的看了鄧琳琅一眼,馬主任和廠長也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鄧琳琅。對於自己突然被稱為楷模,鄧琳琅心裡不好意思,身姿卻端坐如山,咋看咋有些我心裡有底,但我不說的意思。
馬主任向廠長使了個眼色,跟寧記者打了聲招呼便雙雙出門。陪著馬主任過來的工作員,馬上殷勤的給寧記者和鄧琳琅添水,熟絡的跟寧記者聊起了近段時間縣裡的動態,以及上級政策自己拿不準的地方。
任何地方,都不缺有上進心且有眼力見的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