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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55:24 作者: 朱大概
以許老太太偏心小兒子的做派,鄧琳琅說的不是假設,而是馬上會發生的事實。
「我就一雙手,她還能不讓我睡覺天天納鞋底?」鄭秀敏自己說的都沒啥底氣。
孫桂英哼了一聲:「她自己又沒七老八十,一雙底子也不納?」
鄧琳琅覺得不在老太太幫不幫鄭秀敏幹活,關鍵還在許茂林的態度上:「許隊長不知道老太太讓你給外甥們做鞋嗎?」
「他就光用嘴甜乎人。」鄭秀敏對許茂林的意見也不小:「天天說老太太糊塗了,讓我別哪她一般見識。那是跟她一般見識的事兒嗎,要不是我從你這兒拿了點布,今年全家別指望添一件新衣裳,老大結婚被子的被裡都沒有。」
「那你跟許隊長說呀,把一家子還剩下多少布票、棉花票都擺給他看,問問他這些布票和棉花票準備給外甥用還是給兒女用。」鄧琳琅是真沒想到,外頭處事頭頭是道的許茂林,對上親娘居然是個愚孝的人。本來因許茂林幫助對他十分的好感,現在連三分也不到了。
多虧鄭秀敏的心胸大,人也十分樂觀,外場一點看不出在家裡過得這麼憋屈。但凡心眼小點,早把愁苦掛滿臉了,許茂林還想天天在人前說理道面?
鄭秀敏聽了鄧琳琅的話眼前一亮,很快又黯淡下來:「他肯定跟我說,那幾雙鞋就差點棉花了,今年就湊和湊和吧。」
鄧琳琅要被氣笑了:「那好呀,他想湊和你就把他棉衣拆了,用裡頭的棉花給他外甥們絮鞋裡。」肉不割到自己身上不疼,想孝順老人、照顧弟妹就自己來,剋扣著妻兒算啥本事。
孫桂英聽得噗嗤一聲樂出來:「到底是沒結過婚的孩子。你鄭嬸子處處讓著老太太,還不是心疼茂林。為茂林她連老太太都忍著,還能捨得拆他的棉衣?」
自己枉做壞人了?單身狗的確不能憑著一腔孤勇評價別人的婚姻生活。
鄧琳琅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鄭秀敏賠不是:「嬸子,我真不是要挑著你和許隊長生氣。就是覺得老太太不能因為年紀大,就說啥是啥吧?再說能陪許隊長到老,將來相互照顧的肯定是你。同樣的,要是把你身體熬壞了,將來也是許隊長的負擔。」
前頭鄧琳琅的話帶些孩子氣,鄭秀敏沒咋在意,可最後兩句卻聽到了她的心裡,連孫桂英都想了一會兒才說:「可不就是這個理兒。平時打也好罵也好,最後還得兩口子相互照顧的多。你回去跟茂林好好說說,你們兩個再能幹,也經不起三家子摳搜。再說你們建國眼看著該結婚了,新被褥也得預備起來。」
總不能為了侄子外甥,兒子結婚連床新鋪蓋都沒有。
鄭秀敏聽了連連點頭,覺得孫桂英這話更能打動許茂林,也不再說閒話,起身就要回家跟許茂林說道說道。
「鄭嬸子不會跟許隊長吵架吧?」鄧琳琅雖覺得自己說的都是事實,可許家夫妻兩個都很照顧她也是事實。她不希望兩個人因為自己的話起矛盾。
孫桂英不當一回事:「兩口子過日子還有不吵架的?秀敏要是早跟茂林吵吵兩回,也不能把他娘慣成這樣。」
「唉,這新棉花可惜了。」看著拆開的褥子,孫桂英的注意力很快轉移開來,邊叨嘮著邊拿盆要洗褥里——二妮的功力不深,自己剛尿就發現並推醒鄧琳琅,所以棉花沒完全浸透,褥面倒不用洗,只是半乾的棉絮已經發黃,看著怪可惜的。
鄧琳琅有些促狹的說:「要是許隊長非得逼鄭嬸子再來找棉花,就把這塊掏出來填他外甥的棉鞋裡。」許家兩夫妻中間,她自然更向著鄭秀敏一些。
「我看行。」孫桂英想想都覺得解氣:「讓他們占便宜沒夠。」
「鄭嬸子咋這麼好面子呢。」鄧琳琅覺得鄭秀敏有些死要面子活受罪。
孫桂英自有她的理解:「她不好面子,不是還有許茂林呢?那些人的嘴裡,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有一點風就能說出雨來。生產隊長不是那麼好乾的,真讓老太太作沒了,人家不說老太太不心疼兒子,只會說茂林沒本事。」
「一個沒本事的老公公,誰家願意把閨女嫁過來。你鄭嬸子兩兒子都到了該成家的時候,能看著兒子打光棍?」
原來鄭秀敏還有這層顧慮,只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了。鄧琳琅有感而發:「兒女都是債呀。」比如那兩個現在又一起看小人書的小丫頭。
一個連家都沒成的姑娘,竟然嘆息兒女都是債,孫桂英不知道該感嘆鄧琳琅成熟還是無病呻吟。
「鄧姐姐,鄧姐姐。」許建功突然跑進來,呼呼喘著粗氣沖鄧琳琅喊:「你快躲躲吧,我娘要回我姥家。」
這剛多大一會兒,就到回娘家的地步了,鄧琳琅還得躲躲?本不拿夫妻吵架當回事兒的孫桂英都有些慌了:「好好的你娘咋要回娘家?你咋讓你鄧姐姐躲躲?」
許建功總算喘均氣了,小臉氣鼓鼓的說:「我娘回家說找不到棉花,我奶就說給我大哥結婚準備了棉花,讓我娘先用那個。我爹不說話,我娘氣的就要回娘家。我奶說是鄧姐姐挑唆我娘的,要來找鄧姐姐算帳。所以鄧姐姐你快躲躲吧,我奶那人可不講理了。」
這可真是無妄之災。鄧琳琅反而平靜的問:「許隊長是咋說的,是要跟著你奶來跟我算帳嗎?」
許建功直搖頭:「我爹攔著我奶呢。我奶發起脾氣來,我爹多半攔不住,鄧姐姐你還是躲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