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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2:56 作者: 陸今宜
現在想想,那是寧蔓患病後,較之往常更加頻繁記錄生活的一年。
寧枝看得很認真,但大多數畫面她已不大記得,搜尋腦海,也只模模糊糊一個剪影。
然而,當她翻到某頁,寧枝視線一頓,不由歪頭看了眼身側的奚瀾譽。
注意到他也正盯著那一頁,寧枝呼吸微滯,輕聲,「這個人有點像你……」
奚瀾譽骨相優越,從小到大等比例生長。儘管照片僅一個側影,寧枝還是從那周身疏冷的氣質中一眼辨出。
更何況,他身旁還放著只兔子玩偶。
一人一偶,冷靜對視,不知當年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寧枝指尖不自覺扣一下掌心,細聽之下,嗓音都在發著顫,「奚瀾譽,這是不是你啊……我們……」心裡仿若驚濤駭浪,必須很努力深呼吸,才能壓得住那一瞬澎湃的情緒,寧枝扶著他手臂,跳下來,「不行,我記得我見過這隻兔子,我去找找……」
與他錯身的瞬間,手腕被握住,力道有些重。
奚瀾譽看著她,目光同她內心一樣激盪,他喉結滾一下,嗓音很啞,「別找了。」
寧枝看著他。
奚瀾譽向前邁一步,長臂一伸,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他腦袋抵在她肩窩,聲音很沉,像隔著悠長的歲月,予以回應,「枝枝,那就是我。」
原來我們早就見過。
兩人一時無言。在強大的衝擊面前,他們根本講不出一句話。只好用力,再用力地抱緊彼此。
寧枝第一次覺得,語言在情感面前是如此的匱乏。此時此刻,她找不出任何一句合適的語句來描述她的內心。
命中注定?宿命一般的相遇?還是說,有些人生來就該遇見彼此?
可是,可是就算這樣,寧枝依舊覺得不夠。
奚瀾譽顯然亦如此。
當年,不過是一剎出現的溫暖,他根本從未有過奢望,甚至在之後都未曾生出尋找的念頭。
畢竟已時隔太久,誰又知道會發生什麼。
可是,世間事竟如此玄妙。
驀然回首,那人竟然在他眼前,在他心上,在他懷裡……
她再次照亮他。
且再次拯救他。
像命中注定那般,再次與他的人生軌跡相交。
奚瀾譽深吸一口氣。
小姑娘同當年一樣,在黑暗中,為他開一扇窗,讓他得以在灰敗貧瘠的人生中窺見一抹光的存在。
從始至終,是她需要他嗎。
不,不是的。
需要她的那個人,一直以來都是他。
是他離不開,放不下。
是他貪戀,是他奢求。
語言在這一刻徹底喪失效用,講不出,索性用做的。
記不清是誰先吻的誰,只知道那浴袍系帶被輕輕一抽。仿佛墮入深海,強大壓力席捲,呼吸不暢,幾近窒息。
熱帶的風颳過北極,將冰封的湖面樁出縫隙,一寸寸延展,碎裂開,春風化雨,堅冰融化成汨汨細流,溫暖的,柔和的,濕漉的。
原來人可以在一瞬體會春夏秋冬,體會溫柔,狠戾,失控,與被珍視。
寧枝昏昏欲沉之際,恍惚聽到奚瀾譽附在她耳邊,一邊親她的臉,一邊低聲重複他方才已說過無數遍的話語,「枝枝,我愛你。」
寧枝困極,但依舊在他出聲的瞬間,下意識摟緊他的腰,她埋在他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回應他,她告訴他,「……瀾譽,我也愛你。」
寧枝太困了,第一個字幾乎沒發出音,因而聽起來倒像是在親昵地喊他瀾譽。
奚瀾譽不動聲色挑下眉,俯身親親她耳垂,而後將腦袋抵在她肩窩,兩人在這寒冷的冬夜相擁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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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瀾譽跟奚躍霆硬剛成功,但北辰遺留的那些爛攤子還是得他去收拾。
不同的是,從前他受人掣肘,為北辰賣命。
但現在,他是北辰公認的掌權者,包括奚躍霆。
自那日之後,奚躍霆一蹶不振,後來聽說,他於某日醒來發覺自己半邊身子動彈不得,被聞訊趕來的家庭醫生診斷為偏癱。
如此他更加作不得妖,整個人徹底消沉下去。
寧枝在聽到的一剎那深覺唏噓,但那情緒,立時便被收起。
有些人越老越壞,實在不值得她浪費同情心。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憂心。
機場內人來人往,寧枝站在航站樓大廳,拽住奚瀾譽的衣袖,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問,「你這次,什麼時候回來啊?」
寧枝很少這樣直接顯露她的不舍。
奚瀾譽見狀,忍不住笑一聲,俯身親一下她的臉。
儘管這問題已回答過無數次,他還是很有耐心地再次重複一遍,「不是說了嗎,最遲半個月,最早一個星期。」
寧枝「哦」了聲,手底下倒是攥地更緊了些。
她知道該放他走,可只要一想到,他離開後,又是自己一個人吃飯喝水睡覺,寧枝就覺得好難過,莫名有股想哭的衝動,寧枝別過頭,吸了吸鼻子。
奚瀾譽將她臉掰正,儘管知道她會拒絕,他還是俯身,再次認真詢問她的意見,「能不能請假,跟我一起走?」
寧枝搖頭,「不行,紀主任得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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