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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0:16 作者: 漠北大雁
八年前,蘇霓兒離開上京的前一日,的確來找過狗子,說了好些體己話,譬如讓他別去後山採藥、可以賺錢養爺爺、不能總做個沒出息的小乞丐呀......
第二日離開之時,還將一箱銀子硬塞給他。
那銀子可不少,也不知她從哪弄來的,只說是乾淨錢。
若是節省點,不僅夠狗子給爺爺買藥,還夠倆爺孫生活好幾年。
狗子說什麼也不要,蘇霓兒便說她用不著,運氣好,遇到一個好心的婦人收養,要跟著婦人去外地享福啦!
陸衛青:「你是說......她為了讓你安心收下銀子,故意對你撒謊?」
狗子,「我不確定,我猜的!」
不然哪有這麼好的美事,全被她給撞見了?而且那個時候,他爺爺病得厲害,急需銀子救命。
若不是蘇霓兒雪中送炭,他爺爺早死在了乍暖還寒的初春,哪裡熬得過這些年呢?
算起來,爺爺能多活好幾年,多虧了蘇霓兒。
狗子嘆一口氣。
平心而論,他自然希望蘇霓兒沒有騙他,希望蘇霓兒過得好。
若是她過得不好,他一輩子都不會心安。
陸衛青手中的案冊握得緊緊的,深邃的眸湧起難辨的情愫。
纓兒不認得狗子。
若她是蘇霓兒,她如何認不出?
當年,蘇霓兒同狗子情同兄妹,即便是八年未見,狗子變化也不大,照說不該不認得......
還有小木箱,清袂從小樹林帶回來的小木箱、纓兒埋下的小木箱,他打開瞧過了。
裡面是女兒家的金銀細軟,多是些首飾之類的。
有綴著珍珠的金步搖、有墨綠色的瑪瑙耳墜、有質地上好的玉鐲子......
獨獨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他究竟想要什麼呢?
他又希望小木箱裡面裝著什麼呢?
沒能找到他丟失的半塊玉佩、沒有和蘇霓兒的從前相關的任何物件,他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失落。
他心頭糾結又複雜的情緒,比想像中的還要難熬。
他想起在東巷的小破屋裡,纓兒被他質問時,彷徨又無辜的表情;
想起他掀開她的帷帽,捏著她的下巴,將他曾經受過的屈辱和傷害毫無保留地發泄;
想起昨夜她被驚醒時,不耐煩且鬱悶的語氣。
他凝視著蔚藍色的天際,看著天空漂浮不斷變換的雲彩,竟有些看不真切了。
他久久沒有說話。
雙手負在身後,上了馬車。
清袂:「可是要去大理寺?您約了司直談公務。」
陸衛青合上眼瞼:「不了,等她。」
*
蘇霓兒拜了菩薩,給殷娘求了道平安福,又去講課的主持那兒討了份手寫的經書,獨獨沒去送子觀音那兒。
瞧見後山有一座樸素的小廟,去的人似乎很少,蘇霓兒見時辰尚早,便往那兒走。
青衣不干:「小姐,您還沒拜送子觀音呢!」
蘇霓兒:「不急不急,回頭再說。你看那坐小廟,隱在雲層里,多漂亮!」
蘇霓兒也不管青衣願不願意,拉了青衣往後山走。
後山的石板路崎嶇,隱在雲層里的小廟看著近,實則遠得很,走了小半個時辰,堪堪走到半山腰。
路上遇著的婦人帶了個年長的麽麽,在蘇霓兒前頭,看不清容貌,只依稀辨出穿得極其樸素,隱在一身素黑色的衣裳里。
許是上山的路難行,太陽又烈,婦人走得很是吃力,走幾步靠著石凳歇會兒,後頭的蘇霓兒沒多久就追上了。
蘇霓兒示意青衣遞上一壺茶。
蘇霓兒:「大嬸,將就喝點,上山的路遠著呢,中暑了可麻煩。」
婦人抬起頭來。
明艷的容貌、驚艷的長相,尤其是那雙眼睛,似完全沒有歲月洗滌的痕跡,依然清澈宛若少女。
若不是眼角的魚尾紋暴露了年紀,單憑長相,蘇霓兒還真以為是剛成家的小婦人。
當一句國色天香,實不為過。
婦人似是沒想到,瞧了蘇霓兒一會兒,笑著讓伺候的麽麽接茶水。
麽麽有些為難,「夫人,這外頭的東西......」
「無妨,」
婦人打斷麽麽,親熱地拉了蘇霓兒的手坐在石凳上,「我瞧著這姑娘心頭歡喜,又是個面善的。能得姑娘的茶水,是我的福氣。」
蘇霓兒也覺得同婦人甚是投緣,天南海北地聊了幾句。兩人飲過茶水,日頭漸大,蘇霓兒便挽上婦人的胳膊。
「走,大嬸,我帶著您,會快上許多。」
婦人很是高興:「有勞姑娘。」
剩下的路,兩人說說笑笑,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得全是上京的趣事兒。
有了蘇霓兒的幫襯,婦人行得不慢,很快就到了山頂上的小寺廟。
蘇霓兒指著牌匾上的幾個鎏金大字——「悔崖殿」,問婦人。
「大嬸,您常來麼?這里是干什麼的呀?」
婦人活動了雙腿。
她似乎膝蓋不是很好,一旦歇下來就會揉揉膝蓋、捶一捶。
婦人的神色有些哀婉,「這里是有罪的人來的地方,懺悔的,」,又看向蘇霓兒,「你若是心頭沒有不安,不用跪拜,隨意看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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