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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0:16 作者: 漠北大雁
想起那人的狼子野心,聖上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全然不復剛才的病態,眸光犀利且老辣。
若不是聖上當年聽信讒言,東宮也不會遭此劫難,太子亦不會至今下落不明。
他深感自責,對孫兒的愧疚愈大,對那人的恨意愈深。
而如今,那人勢力漸長,手握邊關重權,想要徹底剷除很是不易,唯有虛與周旋,謀得時機連根拔起。
滿是皺紋的手拂過陸衛青的臉。
這張臉,同年輕時的聖上頗有幾分相似,同不知蹤跡的太子近乎一模一樣。
再堅強的漢子也有悲情的時刻。
聖上:「聽說你要成婚了。想要什麼?同皇爺爺講,朕都許你。」
陸衛青斂下眸底的翻湧情愫,近乎沒有猶豫,徑直跪了下來。
「求聖上還父親一個公道、還東宮一個公道!」
八年前,黨派之爭,太子被小人誣陷,因謀反罪觸犯龍顏,東宮近兩百人被施以極刑。
這些人裡面,多是手無寸鐵、毫無還手之力的家丁。
有跟了父親多年的侍衛,有哺育陸衛青的養母,有跟在陸衛青身後咿咿呀呀的稚童......每一個人的名字,陸衛青都銘記於心!
這樁冤案,成了陸衛青多年來的心結。
當年,十歲的陸衛青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人被砍斷頭顱,鮮血濺灑刑場卻無能為力。
金輝燦爛的艷陽天,忽地下起鵝毛大雪。
看台下的陸衛青,掩在一席黑色斗篷里,抖成了篩子。
午夜夢回、淚灑枕邊。
誠然,他想要金錢、想要權力、想要站在至高的頂峰享受世人的膜拜,但他更想還這些冤魂一個公道!
聖上撫摸著陸衛青的手頓住。
許久,聖上別開目光。
「筠兒,你可還有旁的想要的?朕可替你們指婚、賜你官銜、賞你宅子......」
陸衛青幽邃眸底的光一下子就黯了。
他藏在袖擺中的拳頭握得死死的,俊朗面容上卻沒什麼表情,吐出的話語亦是平淡。
「聖上,當年的錯不在您。筠兒不怪您,那些枉死的冤魂也不怪您。」
當年的冤案真相,早已水落石出。
聖上不是不清楚,遲遲不給東宮正名也不是怕毀了一世的英明,而是真相一旦昭告天下,聖上想袒護的人便再無所依。
陸衛青曉得。
正因為曉得,心頭的恨意才愈發灼熱。
果然,如同從前的無數次那般,祖孫兩人提及此事必是無疾而終。
聖上:「當年的事已經過了。過了,就莫要再提。」
陸衛青緊抿的唇線咬得很死。
他胸口憋著一股悶氣,似在蓬勃發酵、洶湧而出,卻又只能硬生生地憋下。
這種無能為力的挫敗感,將他滿是瘡痍的心扎得不成樣子。
簡單地寒暄幾句,陸衛青便以聖上龍體要緊、需得好生休憩,轉身出了乾清宮。
堪堪過了宮門,陸衛青的腳步便急切了些。
剛才在乾清宮時胸口的那種不適感愈發強烈,喉間隱隱有腥味湧出。
白淨的額頭細汗如珠,他急急俯身,捂住心口。
宿期趕緊上前扶住他:「少爺!」
宿期是陸衛青的近身暗衛,和清袂一起,都是太子從前的舊部。
八年前,東宮勢敗後,陸衛青逃出東宮,就是宿期和清袂接應他的,這些年,一直跟隨陸衛青。
前段日子,陸衛青去豐縣,留宿期在上京打探消息。
清袂已經出發去往小樹林了,挖纓兒埋在溪邊大樹下的小木箱,就在上京和豐縣中間的位置。
算算時間,中間不耽擱的話,明日辰時,清袂就該回來了。
陸衛青搖頭,告訴宿期不礙事。
宿期不放心,將陸衛青帶回府上,原本是要送到墨雨軒的寢臥,陸衛青卻執意去了書房。
*
陸府,墨雨軒,書房。
不多時,府上的大夫過來,給陸衛青把脈醫治。
大夫一怔:「少爺,您何時中的情I歡毒?」
情I歡毒是最烈的春I藥,中毒者需得儘快找人合I歡,難怪陸衛青吃了好些降火藥,也無濟於事。
他琥珀色的眸子湧起藏不住的恨意,想起陳木蓮卑劣的心思和手段。
宿期是個火爆脾氣:「少爺,您就該讓我一刀捅了那狗男女!」
陸衛青的臉色陰沉,大夫卻是一笑。
「少爺莫要擔心,您身子健朗,情I歡毒對您並不致命。若不是您今晚喝了十全大補湯,心火過盛,也不至於急火攻心。」
宿期聽不下去了:「大夫,你一下說情I歡毒烈得很,一下又說沒事。到底什麼意思?」
大夫笑著:「少爺只需和小姐同房,情I歡毒便解了。」
宿期猛然意識到什麼,拍了後腦勺,「那敢情好!少爺,小姐正在您房內,你趕緊的......」
陸衛青瞪向宿期,宿期便不說話了。
陸衛青負手站在窗畔,隔著寂寥的院子望向斜對面的寢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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