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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0:16 作者: 漠北大雁
八年前,七歲的蘇霓兒非逼著他和她同住,就住在這間茅草屋裡。
破舊的小屋子,只有一間臥房那般大,裡面除了一張用兩個板凳搭起來的木板床以外,再找不到任何一件像樣的家用。
木桌是斜的、小板凳缺了一條腿、茶壺沒有蓋子、碗沿裂了幾道口......屋頂還是壞的,雨稍微大點就稀里嘩啦往裡滲。
陸衛青掩下幽邃眸底的恨意,兩指抵在木門板上,「吱呀」一聲推開。
屋子裡很黑,他沒有掌燈,唯有昏暗的月光從屋頂的縫隙里漏進來,倒也勉強看得清。
屋子裡的擺設還和八年前一樣,沒有變過。
可無論是桌面上還是木板床上,皆乾乾淨淨的,不染一絲灰塵。
這些年,陸衛青魔障了。
無論他住多奢華的府邸、躺在多柔軟的大床上,他都睡不著。
唯有回到東巷破舊的茅草屋、躺在硬I邦I邦的木板床上,他才能有片刻的合眼休憩。
今夜的月華不濃。
屋頂外頭,愁雲滿布,狂風卷著落葉飄搖。
快要下雨了。
陸衛青恨恨地閉上沸騰著火焰的眼睛。
屋頂少了幾片青瓦,恰在陸衛青的頭頂,壞了許多年。
若是不離去,雨點子砸下來,能弄得他一身的水。
他不是沒想過休憩壞了的屋頂,可只要屋頂的瓦片被蓋上,夜晚他睜開眼,就看不見頭頂的星空。
那星空璀璨,是無數個失眠的夜晚,唯一慰藉的浪漫。
他強忍著不要動,安慰自己,或許風大了,能將濃雲吹散,雨就不下了。
可堪堪合上眼,一道驚雷震破天際、閃電划過屋頂。
沒多時,幾滴雨珠落在他白淨的臉上。
「啪」「啪」,
一滴接著一滴,從他的眉心滑落,蔓延過流暢的下頜線,滾進他的白色衣領。
他抿著單薄的唇線,長吁一口氣,冷靜地撫去面上的雨水。
雨水卻似擦不完,越下越大,不多時,打濕他額間的碎發,在他枕下留下一灘濕潤的痕跡。
他在心底痛罵蘇霓兒,卻從未想過離去。
他咬著牙,伸手到木板床下方,熟門熟路地拿出一方遮雨的帘子,蓋在身上......
那帘子能防水,只要從頭到腳遮得夠嚴實,雨不大的情況下,是淋不著的。
凡事總有意外。
今夜暴雨如柱,從漏了的屋頂泄下來,嘩啦啦往裡倒,沒多時帘子便遮不住了。
陸衛青氣得整個腮幫子都在抖,聽見門外的侍衛說——
——「少爺,要不我們回府吧?會淋生病的。」
陸衛青久久沒有回話,半晌後才吐出幾個字。
「拿把傘來。大些!」
很快,他在頭頂撐起一把大傘,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恨不能將蘇霓兒活捉了來,把她按在這張木板床上,讓暴雨淋她、讓冷風吹她,讓她也感受他今日的憋悶!
他憤恨地捏緊五指,聽得門外的侍衛焦急的聲音。
——「少爺,探子來信,夫人病重,請您立即回去!」
*
豐縣,蘇霓兒出府給殷娘買完補氣血的老參,提著吊花籃走在回家的路上。
盛夏天熱、酷暑難當,蘇霓兒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帷帽。
周有寬檐,撩起的白紗下,黑色皂紗徐徐,恰好將她的整個面部完完全全地遮起來。
大京民風算不得開化,但女子行在街上也無需遮面。
蘇霓兒戴著帷帽,一來是怕曬、為了擋太陽,二來是這幾日哭多了,眼睛紅腫得厲害,委實見不得人。
她自顧自地走著,腳下的青石板蜿蜒。
也不知筠兒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她問過何媽媽了,殷娘病重的第二日,車夫便差人送過信了。
豐縣距離上京並不遠,出了上京的城門往北再行一日的馬車便到了。這一來一去的,算上路上休息的功夫,至多三日。
掐掐日子,天黑前筠兒哥哥就該到了。
事實上,為了確保筠兒哥哥一定會回來,她私下給筠兒哥哥寫了一封信。信中詳盡闡述了她的愛慕之情,言語誠懇、句句肺腑......
她知道筠兒哥哥對她無意,也曉得這般不合禮數,可殷娘要的是兩人喜結連理,光她一個人同意也沒用。
她只好厚著臉皮主動了。
仲夏太陽大,集市上的小販們收攤收得早,未到晌午,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攏共沒幾個。
陡然,一輛拖著零碎布匹的板車橫穿街市,那兩個圓圓的車輪子搖搖晃晃的,順著青石板一路飛馳,後頭跟著的攤主拉都拉不住。
板車徑直朝著蘇霓兒撞過來。
蘇霓兒忙將手中的吊花籃護在身後,往後連退數步,慌慌張張躲到旁側。
僥倖躲過一劫。
尚未來得及緩口氣,一匹棗紅色馬兒已奔至蘇霓兒眼前,似被之前的板車嚇到了,揚起黑色的前蹄,撲騰著朝蘇霓兒襲來。
——「啊!」
蘇霓兒驚恐尖叫,側過頭,雙臂本能地擋在頭頂,杵在原地不敢動彈。
千鈞一髮之際,馬背上身形高大的俊美男子勒住韁繩,同時單手將蘇霓兒攔腰抱起。
「姑娘,小心!」
這聲音異常熟悉,熟悉到早已刻在骨子裡,讓蘇霓兒瞬間想起記憶深處的某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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