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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0:16 作者: 漠北大雁
「大夫,真的沒有法子麼?求你們再想想辦法!」
不濃的月色下,是蘇霓兒梨花帶雨的臉。
盛夏天熱,晚風拂過池塘的荷葉,不見涼意,唯有滾動的燥熱。
蟬鳴聲切,混著呱噪的蛙叫,響在戚戚的夜空。
幾個郎中相互看了一眼,各個搖頭、不斷嘆氣,神色很是不忍。
蘇霓兒鼻尖酸澀,俯身就要跪下去:「求求你們......」
其中一位郎中趕忙扶起她。
「不是我們不救。你娘身體無礙,是心病,藥石無靈啊!」
蘇霓兒垂下眼睫,哽咽著半晌不敢回話。
自她前幾日和隔壁的阿哥出去玩,回來殷娘就氣著了,一病不起。
若是她早知殷娘這般在意,她哪裡會幹這種糊塗事?
另一位郎中道:「心病還需心藥醫,唯有解開心結,你娘才好得了。」
殷娘的心病是什麼,蘇霓兒自然清楚。
天下父母所求,不過子女安康,殷娘也不例外。
在殷娘心中,只有蘇霓兒嫁過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護著,才安心。
可姻緣之事,本是你情我願。
蘇霓兒無意,又斷了情愛的念頭,何來的心思同筠兒哥哥生兒育女呢?
許是見蘇霓兒半晌沒有回話,且面露為難之色,又一位郎中叮囑道。
「此病來得急,稍有不慎人就沒了。最近幾日,你且辛苦些,多留意著,莫讓夫人做傻事。」
郎中的話如當頭一棒,「轟」地一聲砸下來,將蘇霓兒所有的堅持和執拗砸得破碎不堪。
若是殷娘沒了......不,不可能的,蘇霓兒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愁緒起伏,院子裡酷暑難消,蘇霓兒的心卻寒透了。
強撐著送走郎中們,已是夜深。
蘇霓兒先去水井旁,掬了把水,胡亂地洗臉上的淚痕。小丫鬟知曉小姐是憂著了,紅著眼睛說夜裡井水涼,還是燒熱了再用。
蘇霓兒不理。
涼了好,涼了讓她冷靜,涼了讓她思考,究竟什麼才是她最在意的,什麼是她可以丟棄的。
蘇霓兒拍了拍自個的臉,呼一口氣,彎起月牙般的眉眼,擠出一個明媚的笑。
沒什麼過不去的。
只要她願意,她一定能讓殷娘好起來。
蘇霓兒轉身去了小廚房,捧了一碗熬了半日的雪蛤粥,行至殷娘的臥房門口,見何媽媽站在一側,捉了袖擺的一角,不斷地抹眼淚。
「小姐,老奴沒用,勸慰的話說盡了,夫人就是不聽。」
何媽媽是府上燒火做飯的老媽子,在殷娘未出閣之前就一直伺候在身側,與殷娘關係極近。
蘇霓兒點頭:「我知道,娘是因為我和哥哥的事。您放心,我再不會氣她。」
何媽媽:「小姐的意思......」
蘇霓兒沒回話,撩開月門上綴著珍珠的簾幔,望著床榻上病懨懨的殷娘,軟軟地喚。
「娘,喝口粥吧。三日了,再不吃東西,您身子受不住的。」
蘇霓兒跪在殷娘床前,將雪蛤粥拌涼了,小心翼翼地送至殷娘唇畔,吹了又吹。
殷娘不吃,擺擺手,氣若遊絲,連罵她的力氣都沒有,只側過身子,不願瞧她。
蘇霓兒笑:「還和女兒慪氣呢?女兒答應您就是。」
一樁婚事算什麼?嫁給素未謀面的男子又如何?
她想清楚了,只要殷娘高興,她願意做殷娘的兒媳婦。
殷娘給了她缺失兩世的母愛,是第一個給她做衣裳的人、是第一個把她攬在懷裡問她餓不餓冷不冷的人、是給她撐起一片天把她護在身後的人。
她早已斷了情愛,有沒有男人都可以,卻不能沒有殷娘。
她要伺候殷娘,要給殷娘養老送終。
在她心裡,殷娘就是她的娘。
「真的?」
殷娘瞬間來了精神,捉住蘇霓兒的手,臉上是全然沒想到的驚訝和喜悅。可下一刻,卻似迴光返照一般,懨了。
「你哄娘的,等你哥回來,你就反悔了。」
蘇霓兒放下雪蛤粥,撲入殷娘懷裡,如同兒時的無數次那般,擁著殷娘撒嬌。
她的聲音很甜,卻有些沙啞,嗡嗡的,帶著厚重的鼻音。
「不,女兒沒有說笑。只要哥哥同意,我沒意見。」
殷娘還是高興不起來。
「沒用的,你哥也是個倔脾氣。他不同意......為娘好不了。」
蘇霓兒心中酸澀。
總有法子的,總有法子讓哥哥同意的,不是麼?
*
陸衛青接到母親病重消息的前一天,正在國輔大人府上飲酒。
國輔大人是陸衛青的教導先生,是當今朝中大臣,勢力極廣,在朝中擁戴者眾多,連當今聖上也會忌憚三分。
八年前東宮勢敗,陸衛青能順利逃出一劫,少不了此人背後的推波助瀾。
這些年,陸衛青能在上京安得一席之地,與此人關係莫大。
是以國輔千金的及笄宴,他不得不參加。
說來也巧,國輔千金竟與纓兒同一天生辰。
告別國輔大人,陸衛青沒回皇城邊上的府邸,而是踏著月色去了東巷。
東巷是上京有名的貧民窟,聚集著無數落魄的孤寡。狹窄潮濕的小巷子裡,盡頭深處有間低矮的茅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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