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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8 15:10:16 作者: 漠北大雁
堂屋裡,殷娘斜倚在塌上,悠閒地品茶,身後站著的老媽子殷切地伺候。
殷娘梳著最簡單的婦人髻,頭上未著任何髮飾;一身深紫色的裙裳,布料亦是尋常。
可縈繞在她身上的矜貴氣度渾然天成,縱是穿得再樸素,也擋不住骨子裡的雍容華貴。
有時候蘇霓兒會想,殷娘在落魄前,定是哪戶富貴的官家小姐,才能有這般的氣度。
瞧見蘇霓兒過來,殷娘放了茶盞,指了指她邊上的位置,示意蘇霓兒坐過來。
「纓兒,快些讀給我聽聽,我兒在信里都說些什麼了?」
蘇霓兒前世是個小乞丐,能認得簡單的字,全是陸衛青空閒之餘教的。
入宮以後,宮中的貴女們時常笑話她,笑話她連自個的名字也寫得狀如雞爪。
是以殷娘教導她詩詞歌賦時,蘇霓兒學得極其認真。
詩書養人。
多年的堅持下來,蘇霓兒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舉手投足間也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書卷氣。
認一封家書自不在話下。
「哥哥最是掛念娘親,自然先得向娘親問好。」
蘇霓兒笑得甜美,行至殷娘跟前,沒坐那軟塌,而是徑直往殷娘身上貼,尚未靠近,殷娘便笑著來推她。
「你這孩子,弄了一身的泥也不換衣裳?惹得旁人看笑話。」
昨夜才下過雨,院子裡的泥土淅瀝瀝的,蘇霓兒蹲在花叢中修剪枝葉,裙擺難免沾了些污泥。
經殷娘提醒,蘇霓兒方才注意到不止裙擺,粉色的繡花鞋邊緣也儘是黑色的稀泥。
她全然不在乎,小跑至院外,在花台的階沿上隨意地颳了刮。
「放心吧,娘,我隨了您,長得漂亮,跟仙女似的,穿件破衣裳都討人歡喜。」
蘇霓兒這些年吃得好、幹活少,養得細皮嫩肉、白白淨淨的,那飽滿的粉頰泛著健康的光澤,臉上還有些嬰兒肥,誰見了都夸好看。
而殷娘呢,歲月似乎沒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依舊明艷動人、溫婉端莊。
許是兩人在一塊呆久了,眉眼間還真有幾分相似,一塊兒走出去,時常被認作母女。
殷娘佯裝嗔怒:「哪有人自個夸自個的?」
「您女兒唄!」
蘇霓兒厚臉皮慣了,沒羞沒臊地靠在殷娘的肩頭。殷娘也不惱,任由她鬧騰。
蘇霓兒便拆了家書,當眾念給大傢伙聽。
厚厚的一塌紙,寫得全是兒子對母親的思念。
談及他在京中的近況,事無巨細,大到拜見了什麼人、小到院子裡的老槐樹發了新芽,通通都要說一遍。
家書的末尾,象徵性地提了一句——「辛苦妹妹照料母親。」
敷衍的態度不要太明顯。
可偏偏就這一句和蘇霓兒相關的,都能讓殷娘欣慰許久。
殷娘指著家書和滿箱子的綾羅綢緞,意有所指。
「你哥呀,是真疼你,娘就沒見過他對其他女子這般上心過。」
嗯,是挺上心的。
整箱的綾羅綢緞,多是深紫色或是大紅色的,殷娘穿正好,蘇霓兒穿就不太合適了。
蘇霓兒笑笑,沒回話。
殷娘又道,「下個月你就及笄了,我喊了你哥回來,商量商量你的事。」
蘇霓兒:「......什麼事?」
「自然是小姐出閣的事。」
何媽媽慈愛地笑,說夫人膝下就蘇霓兒這麼一個閨女,女大不中留,得好生考慮蘇霓兒的婚姻大事。
何媽媽是府上燒火做飯的老媽子,在殷娘未出閣之前就一直伺候在身側,與殷娘關係極近。
終究還是來了。
蘇霓兒不願意,將殷娘摟得更緊了。
「娘,我還小,還不想嫁人。我就想留在娘身邊,伺候您一輩子。」
蘇霓兒說的是心裡話。
前世經歷過那般曲折的情I愛後,她哪還有愛的勇氣呢?
她和陸衛青相識於微時,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們歷經困險、福禍相依,便是後來鬧得如此不堪,她也挑不出他入宮前的半分錯來。
然而呢?
那般愛她入骨、憐惜她、珍重她的人,最後還不是變心了?
她被傷透了,再也不願相信男人哄她的甜言蜜語,再不想墮入情網,就想守著殷娘,平平淡淡過完這一生。
可這些,她無法講給殷娘聽。
「傻孩子,」殷娘微濕了眼眶,撫摸著蘇霓兒的頭,「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言語間,殷娘給何媽媽使了個眼色,何媽媽立即心領神會。
「哎呦喂,小姐,嫁不嫁人豈是您想不想的?您瞅瞅,這十里八親的,但凡家裡有個未娶妻的,誰不惦記您?咱們府外頭的石板路都快被喜婆塌破啦!」
蘇霓兒長得算不上絕色,可恰到好處的曲線,配上瑩白的肌膚和姣好的面容,總有一股子讓人想狠狠憐惜的衝動。
整個豐縣的青年才俊,都想著把這朵嬌花折下。
激得殷娘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陡然,何媽媽猛地一拍大腿。
「夫人,小姐長得這般好看,脾性好,又是個體貼人的,若是少爺回來相中了小姐......怎麼辦?」
殷娘狀似沒想到,愣了愣。
「......好像也不錯?既然纓兒遲早要嫁人,嫁給我筠兒,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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