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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2:32:13 作者: 郁逢早
    「如果我做的事情讓你誤會了什麼的話,先對你說聲抱歉。」

    許覓怔怔地問:「是要和我拉開距離嗎,像普通同學那樣,非必要不聯繫?」

    梁先尋呼吸重了重,「不是。」

    許覓已經不笑了,眨著眼睛平靜地看向他,等著梁先尋的答案。

    梁先尋說:「我步步緊逼,把你逼進了狹小的沒有岔路口的胡同里,所以你沒辦法,只能選擇這一條路,但是現在,我想清楚了。」

    「我退開一點,你思考選擇的餘地會更多,就不用被我囿於這小小的一方世界裡,只看得到我的肩膀。不管是什麼,可以再慢一點,再循序漸進一點,讓我們都看清一點。」

    「這樣做出來的選擇才不會後悔。」

    許覓靜靜地立著,手指尖輕輕地顫動,「你後悔了?」

    他聽不進別的,只把最後一句裝進了耳朵。但他好像也沒有理解錯,梁先尋現在站在他面前,收了他的禮物,剛剛還說要和一起看漂亮的晚霞,然後說了這麼多。

    要他們都好好考慮一下。

    不是後悔,又是什麼。

    梁先尋沒有什麼能夠辯解的,他有自己的思考,不管是錯的,還是對的,但他講出來了,讓它成為了已經發生過的事實,便讓有些東西變得無可挽回了。

    「我只是想明白了。」梁先尋看著他,漆黑的眼睛裡像下著小雨。

    許覓無心品嘗他的情緒,低下頭,沉默著,他想回去了,現在他不知道以什麼樣的心情和梁先尋待在一起。

    喜悅緊張羞怯全都煙消雲散,現在只剩一波又一波的難堪。

    回學校的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梁先尋是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現在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他會讀書,會各種的技能,卻長了一張不會好好說話的嘴。

    對感情,甚至沒有許覓來得聰明。

    收到的簡訊其實是梁方海發來的。

    【兒子,我們父子倆啊,是打斷骨頭連著筋,你以為我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就可以了嗎。別想了,梁家人骨子裡就是個賤種,做不到一心一意當個痴情種的,你啊,乖一點,別去禍害人家小男生了。】

    【他倒是長得乖巧,白白淨淨的,一看就是好人家養出來的孩子,你忍心,讓他被你這種人喜歡上?你對他是不是真心實意的呢,是喜歡?還是孤單寂寞,想找個人陪伴?又或者,是你心裡的陰暗太多了,想讓他幫你緩解?】

    【先尋啊,好兒子,別利用人家了好嗎,你的感情里有雜質,那麼不純粹的一份垃圾,你也好意思送給別人?真沒意思,你真替你爹丟臉。】

    【爸爸知道,你是好孩子,什麼時候回家來,給你做好吃的啊,永遠愛你。】

    他咬緊了牙根,掩飾著神情的異樣,再度把這個無孔不入的陌生號碼拉黑。

    還是無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梁方海這種東西,像惡臭的沼澤,爛泥,侵入他的生活,梁先尋往四周掃了一眼,神情凝起來,那種被監視著的毛骨悚然的感覺,實在讓人如芒在背。

    但梁方海的一番話還是讓他警惕起來。對許覓,到底是什麼感覺。

    最開始,許覓是乖巧善良的隔壁小鄰居,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熱鬧親切的。

    再重逢,年少時的那點火花倏地點燃了,故友相見的親昵,隱秘的念想,讓他忍不住地想要和他靠得更近。

    但這顆心始終不是那麼光明磊落的,是他按下了這份感情的加速鍵。給許覓拍照,給許覓買零食,送許覓小熊,他們在陽台吹風,看雪,握緊的手心,若有若無的擁抱。

    都是毫無理由的,突破界限的。

    是他率先打碎了玻璃,把許覓也拉進這個混亂不堪的地方。

    他太急了,犯了錯。該反思的。

    但他忘了,感情和做題目不一樣,不是循規蹈矩一步步來的。

    走錯了的步驟倒退不回去,產生的牽連也無法因為三言兩語就割斷,反而會變得更加錯雜紛亂。

    它變成迷宮,讓人迷路,讓人在漆黑的夜裡無法抓緊溫暖的手。

    感情就是這樣,捉摸不透,耗費心神。

    【你去醫院了?】

    收到這條消息是在十五分鐘之前,坐上公交車,但許覓看著手機,並沒有馬上回復。

    車窗只開了半扇,初春的風不刺骨,但也讓人難以承受,只是會讓人變得清醒一點而已。

    手機再次振動。

    嗡嗡振得手心發麻。

    【許覓,你都不願意和我說話了嗎。】

    靠著車窗,前方堵車,司機踩下剎車,他撞上玻璃,鼻頭猛地一酸,頭暈腦脹間,還是心軟地敲下回復。

    【沒有,只是想一個人靜靜。】

    語氣和往日一般平和,連一點怒火都自己嚼碎了吞下的人。只是溫吞地吐出這樣一句看似冷淡的話,沒有爆發,也沒有爭吵。

    於是手機終於偃旗息鼓,足足三分鐘,聊天框頂端的正在輸入中才消失不見,仿佛瀕死般地喘了一口氣,手機響了一聲。

    卻只有四個字。

    【注意安全。】

    醫院裡,貓病怏怏地窩在籠子裡,看上去沒有多少好轉,甚至眼皮都耷拉下去,仿佛這趟折騰,又耗費了它不少生命力。

    皮膚上的潰爛觸目驚心,臨時的治療好似只是杯水車薪,許覓餵它吃東西,貓懶懶地看他一眼,細細地喘著,艱難而無法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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