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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2:31:24 作者: 七哥
    他不是如今現實里的宋九原。

    這個陌生的,帶著侵略意味的吻其實並沒有持續多久。關廿回神,毫不客氣推開了面前的青年……

    宋九原猛然睜眼,泛著血色的雙眸是似曾相識的情緒。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相對時,宋九原留給他的眼神。

    這三年關廿常常回憶起的那一刻,也曾後知後覺的揣度,那應該是「怨」。

    至於幽怨還是怨恨,關廿猜不出來。

    他穩了穩呼吸,冷冷的回視眼前的青年。

    宋九原站定後,馬上恢復了之前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態,他後退了一步,然後低頭笑笑:「怎麼,不願意?」

    關廿不明白宋九原話里的邏輯,他只是皺眉看他,同時梳理著眼前的情形。

    「哦,對。」宋九原似乎想起什麼,恍然道:「三年前你已經說過你不願意,我都忘了,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關廿說。

    他的聲音和以前一樣,有磁性沒溫度,任何語言在他口中都像是敷衍。

    宋九原扯了扯嘴角,沒說話,他轉身背靠著台階旁的大理石柱,視線隨意的看向對面的幼兒園,像是在等關廿說什麼。

    良久,關廿出聲:「那個小孩……」

    「在家睡覺。」

    關廿一直盯著他的臉,沉默片刻,也只是問出那句爛俗的寒暄:「你還好嗎。」

    宋九原嗤笑一聲:「當然。」

    關廿消化這兩個字所代表的各種含義,他很想問問,比在船上好嗎?

    但是這樣問顯然有些幼稚了。

    宋九原從褲子口袋摸出煙和打火機,「咔噠」一聲嫻熟的點燃,伴隨著煙霧飄出來的聲音聽著有些縹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關廿沒見過宋九原抽菸,他看著那點光火,回答:「我不知道。」

    宋九原聞言手指頓了一下,他猛吸了一口煙,啞聲道:「所以,你來是……」

    「休假。」

    宋九原依然望這對街,眼神有些放空。

    人能幸福到什麼程度他不太清楚,人能失望到什麼程度卻屢屢刷新他的感受。

    即便時隔三年。

    菸灰掉落的瞬間,宋九原將菸頭丟在地上,用腳尖捻滅。

    「這樣啊。」他自嘲的笑笑,想說點什麼灑脫的玩笑話,替自己剛剛可笑的行為開解一下,然而嗓子卻像被煙嗆住,他只好隨意的擺擺手當做告別,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關廿看著那道單薄的身影走到便利店門口,利落的抬腿跨上摩托車,很快便消失在路口轉彎處。

    他閉了閉眼睛。

    他不該來的,那些刻骨銘心,都隨著宋九原的欺瞞被他塵封在心底,化成他在海上孤獨漂航時偶爾的一絲慰藉。

    宋九原是逃走的。

    他覺得自己太掉價了。

    頭盔掛在後視鏡上有些礙事,可他不想戴。他任夜風吹乾眼底的濕意,感受著水汽蒸髮帶來的酸澀,以此分散心裡的刺痛。

    關二十……

    你大爺!

    關廿回到酒店,開始整理行李箱,東西很少,最下面放著兩本書,上面的一本《船舶智能柴油機的維護與管理》,是他準備用來熬過這一星期用的。

    另一本露出一個紅色的側邊,關廿視線在上面停留了一瞬便移開,他拿出睡衣和洗漱用品,脫掉身上衣服的時候,發現被宋九原抓皺了的領口處,有一小塊暈開的血跡。

    關廿愣了愣神,拇指在血跡上摩挲了一下,隨後便合上箱子進了浴室。

    溫熱的水流順著緊實的肌肉線條漫過全身,撲面而來的熱氣讓他心裡的煩悶更甚,他把噴頭調成了冷水。

    在船上的生活單調而有規律,每天清晨關廿都要沿著船舷跑上一個多小時。

    他和宋九原最初的牽絆,也是從一個跑步的清晨開始。

    那時候,作為實習水手剛上船的宋九原,還在因為暈船處於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

    他們的船在離港三天後抵達南海,這趟航程的目的地是羅馬尼亞。

    夏天大海的清晨很美,太陽剛剛躍出海面,整個海面泛著金燦燦的波光。

    關廿晨跑到第四圈的時候終於停下腳步,他不喜歡跑步的時候遇到人,不過那抹橙色的身影很安靜,存在感很低,他是跑第二圈的時候才發現的。

    清瘦的青年抓著欄杆坐在船頭舷邊上,海水反射的淡黃色光芒給他鍍上一層克羅姆濾鏡,像某個愛情電影裡的畫面。

    但是關廿沒有欣賞美的感性細胞,他只覺得這人隨時會從欄杆的縫隙中掉下去。

    「哎。」關廿在他身後出聲。

    青年微微側頭,露出小半張白皙的側臉,他的頭髮和關廿差不多長,淺栗色,微卷。

    關廿注意到對方的髮絲清爽乾淨,跟他見多了的這些船員不修邊幅的形象很不一樣。

    「嗯?」青年疑惑的應了一聲,聲音慵懶:「你不跑了?」

    關廿:「……」

    聽不到身後人的回答,青年直了直身子,轉頭抬眼望過來。

    「我沒有見過你。」他有些驚訝,眯眼望著關廿:「你是輪機部的?」

    「換個地方待著。」關廿沒有寒暄的興趣,他說完便繼續往前跑。

    「喂!」青年聲音稍大了點喊他。

    關廿充耳不聞,有點後悔自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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