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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2:28:27 作者: 葫蘆醬
他竟然也從其中品出,那不一樣的一點意味和心動來。
而九年的疏遠,幾次三番的拒絕同台,不帶感情的那句「不熟」……被舊時光發酵過的所有厚重情緒,好像也全部在傅星徽的道歉面前煙消雲散,蕩然無存。
紀朗想起他在伊瓜蘇瀑布認識了一個墨西哥的婚紗攝影師,聽到他說真正的瀑布不如電影裡拍出來的好看的時候,那位攝影師告訴他,這就是攝影的價值所在。
攝影是愛人戴上濾鏡的眼睛,看到的永遠是最震撼最美麗那一面。
就像深愛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自然而然地忽視他帶給自己的委屈,而對方對自己有一點好,都會被放在心裡拿放大鏡反覆揣摩,再做上無數遍閱讀理解。
不知道過了多久,電影又播到何寶榮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住處,發現黎耀輝已經離開了,他在昏暗的燈光下旋轉著藍色的瀑布燈,波光粼粼瀑布旁,有一棵黃色的樹,還有兩個看瀑布的人。
「哥,」紀朗說:「我忽然覺得,可能我比他們都要更幸運一點。」
然而傅星徽並沒有回答他。
紀朗疑惑地偏頭去看,傅星徽閉著眼睛,微微仰著頭,胸口微微起伏著。
紀朗才發現他睡著了。
也是,昨天傅星徽和他聊到那麼晚都沒有睡,這會兒被子裡暖和,電影的色調又催眠,實在是太適合睡覺了。
他安靜下來,目光落在傅星徽鴉羽般的眼睫上。
他哥的眼睛很好看。
這一點紀朗十年前就發現了。
傅星徽的眼睫毛很長很長,垂眼看著其他人的時候,那雙眼睛會顯得深情而溫柔。
每次他眼睛彎彎地對紀朗笑,紀朗就會忍不住沉浸在他那雙眼睛的注視里。
那樣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暖風裡的斜陽,還有斑斕的落霞,或者……是捧在手心裡的愛人。
讓他心甘情願地溺在其中。
紀朗輕輕關掉電影,收起電腦,伸手攬住傅星徽的肩,讓他靠在自己懷裡睡得更舒適。
把傅星徽的手放回被子時,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靠近比了比大小。
傅星徽的手很修長,曲起來格外好看,但是好像……比他手小一點。
紀朗看了傅星徽一眼,忽然覺得很可愛。
他們從前在電影裡牽手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明顯的體型差。歲月無聲,他如今已經可以把傅星徽嚴實地護在懷裡,可以把他的手差不多包在掌心裡了。
許是感受到了他胸腔的溫暖,傅星徽的頭突然靠過來,柔軟的頭髮碰到紀朗的下頜……毛茸茸的。
紀朗的心也像是被羽毛撩了一下。
他忍不住低頭去看傅星徽,這個角度能看見那雙格外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樑下,傅星徽平時總抿著的唇微微翹著。
紀朗閉上眼睛,靠著牆平靜著自己躁動的心跳。
白牆很涼很硬,很適合他清心。
然而閉上眼,卻想起了他們第一次拍吻戲的時候。
那時候他和傅星徽已經很熟了,或許是因為太熟悉,又或許是因為有人藏了不該藏的心思,明明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當時拍得卻並不算順利。
操場的角落,昏黃的路燈下,他們吹著夜風,並肩坐在黃藍配色的雙槓上。
當初拍那段戲的時候,賈導讓紀朗做主導方,他緊張得手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拍了幾次都沒親上去,倒是自己先把眼睛閉上了,脖子僵得不行,連睫毛都在抖,還差點從雙槓上摔了下去。
這事兒後來還被賈導拿出去嘲笑了好久,說年紀輕沒拍過戲的演員就是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太緊張了,那天的很多細節紀朗都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做了無數個深呼吸都沒敢親下去,然後被導演喊了一遍又一遍的重來,而近在咫尺的傅星徽始終帶著沉穩而溫柔的笑意望著他。
他的眼裡看不見一點不耐煩,反而含著幾分寬容和鼓勵。
可紀朗不敢看他的眼睛,也不敢看傅星徽淺色微翹的嘴唇,無處安放的目光瘋狂往天上瞟,直到聽見傅星徽體貼地對導演道:「他還在上學呢,太難為他了,要不找個替身吧。」
然後紀朗便莽撞而倉皇地親了下去。
鏡頭完美地記錄下了少年紅到耳根的臉,一觸即分的吻,還有飛快地從雙槓上跳下去的身影。
他跑得太快,甚至沒來得及觀察傅星徽的神情。
最後賈導和傅星徽對視了一眼,望著紀朗頃刻間跑沒影兒的背影,終於喊了一聲,「過。」
白色的打光板、面容嚴肅的導演、好幾個機位的攝像機,涌到嗓子眼的心跳、嘴唇上柔軟而清晰觸感、傅星徽的眼睛裡倒映的光和月亮,一同組成了紀朗有關初吻的全部記憶。
那天他圍著操場跑了幾圈才終於平靜下來,事後卻無意間撞到了賈導批評傅星徽。
板著臉的導演像是抓到學生作弊的教導主任:「現在拍吻戲就想替身,以後是不是幹什麼都得要替身?」
「星徽,」他說:「我知道你是個愛豆,我也知道愛豆火了也能演戲。但是如果你想讓觀眾因為你的作品認可你,而不是因為你而吹捧你的作品,你就不能有這種想法,不然你在這演員一行上永遠只能做一個花瓶,沒辦法真的成長。」
「現在你現在既然來了我的劇組,我就要用演員的標準要求你,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