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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玄鱗伸手進寬大的袖子,緩緩掏出一物,呈在掌心上。
拳頭大小的夜光珠, 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即便在白日裡, 也散著瑩潤的光澤。
吳家掌玉, 什麼金貴東西沒瞧過, 就連尋常可見的屏風畫上,也嵌著上好美玉,可吳庭瀾還是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物件兒, 他只在旁的口中聽說過,如今得以一見,才知如此珍奇。
他不由得站起身, 伸出手正想拿過來細瞧, 玄鱗手腕輕轉,夜光珠收進了袖子裡, 他微微抬起下頜:「不知這珠子……值不值個三百兩?」
「可太值了!」吳庭瀾沒摸著夜光珠,心癢難耐, 他搓了把手,「玄爺當真願意用這價值連城之物來換?」
「價值連城?」玄鱗佯裝著蹙了下眉, 「不過一顆大了些、亮了些的珠子罷了。」
吳庭瀾估摸著他不懂行情,笑得見牙不見眼,忙拍了把手:「吳家內院兒的身契不在我手上,您稍等,我這就叫人取來。」
不多會兒,就聽踢踢踏踏一陣腳步聲。
還未見著人,香味已然順著長風飄了過來。門口子先甩進來一張香帕子,緊接著,趙茹憐塗了脂粉的白臉露了出來,她提上裙擺,姿態婀娜地跨進了門,扭捏著,坐到了吳庭瀾身側的椅子上。
玄鱗眉心緊皺,他就算再懶於理會吳家私事,可也知道這正堂規矩森嚴,斷不會讓個妾室隨意進出。
他看去吳庭瀾,狀若無意的道:「我怎麼記得,二爺的正室是位男妻?」
吳庭瀾臉色明顯一僵,還沒說話,邊上的趙茹憐饒有興味的先開了口:「這位爺怎的關心起內宅私事兒了,莫不是同那聞公子也有些『交情』?」
玄鱗冷冷瞥了她一眼,他在吳家癱著的那幾年,這女人慣會冷嘲熱諷,而今瞅她更是厭煩,若不是應了小墨的囑託,他都懶得瞧她。
玄鱗強壓著煩躁,淺淺呼出一息:「算舊識。」
趙茹憐挑了把眉,帕子掩住臉冷嗤了一聲:「他啊高門大戶住不舒坦,說什麼都要走,只可憐了小三爺,跟著一塊兒住冷屋了。」
玄鱗微怔:「和吳庭澤?」
啪的一聲響,吳庭瀾將茶碗落在了桌面上,他看去玄鱗,厭煩道:「不提他了,咱們說正事兒罷。」
話音落,趙茹憐的豆蔻指甲在薄薄紙頁上輕輕一拈,紙頁落到了吳庭瀾手裡。同時,夜光珠也放到了桌面上。
錢貨兩訖,互不相欠。
玄鱗瞧著白紙黑字,眉心皺緊,就這一張薄紙,囹圄似的禁錮了人。
他輕輕疊好了,收到了衣裳里。
紅木方桌的另一側,吳庭瀾看著這流光溢彩的夜光珠,眼睛都瞪直了,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裡,生怕碰壞了。
趙茹憐蔥白的手指緊緊攥著帕子,忍不住輕喘了一息,她傾身湊過去:「爺,給妾身也瞧瞧呢。」
她聲音溫軟,一股子媚態,那模樣著實惹人心憐。
吳庭瀾瞧了她數眼,架不住小婦人的軟語哀求,將夜光珠好生放進了她的手心裡,不忘囑咐道:「小心仔細著。」
夜光珠瑩潤通透,輝華萬千,趙茹憐瞧著這珠子,心裡頭不是滋味,慢慢的,竟生出了怨恨。
她想不明白,這王墨究竟哪裡好,清湯寡水的哥兒,既不好生養,又是個雙腿盡廢的瘸子,怎麼就值得人用這麼貴重的寶貝贖他。
玄鱗正欲起身,卻聽道細嗓子響了起來:「這位爺,瞧您器宇不凡,定是位有身份的主,怎會為了那樣的哥兒費盡心思……莫不是被騙了呀?」
玄鱗薄唇抿緊,冷眼看過去:「那樣的哥兒?」
趙茹憐伸手撫了把鴉青的鬢髮,軟聲道:「瞧著楚楚可憐,其實心思深的很,要麼也不會勾得三院兒那漢子神魂顛倒,為了他忤逆不孝了。」
玄鱗未語,就那麼沉沉地睨著趙茹憐。他生的俊,可那俊里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不近生人的冷肅,尤其緊盯著人時,仿若出匣野獸,令人膽寒。
趙茹憐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就聽玄鱗道:「王墨肯嫁給我,是我殫精竭慮、苦苦哀求才換來的,你這等大了肚子都進不了吳家門的下賤之人,又怎麼會懂。」
趙茹憐臉色騰的通紅,她雙目圓睜,急喊起來:「你、你!」
玄鱗冷嗤一聲,袖管之下,兩指併攏,朝向趙茹憐的方向輕輕一點。
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夜光珠掉落在地,登時碎作了齏粉。
玄鱗撩起衣擺,跨門而出。
卻聽身後一陣嘈雜亂響,怒罵聲、告饒聲、哭泣聲……不絕於耳。
玄鱗伸著長指揉了揉眉心,涼涼道:「聒噪。」
*
車簾緩緩掀開,正露出王墨的小臉兒,他抱著狗子,軟聲道:「你回來了。」
狗子聽見動靜,滴溜著圓滾滾的眼睛,朝著玄鱗「嗚汪」了一聲。
也不知道咋的,玄鱗就感覺心口子熱騰騰的。
他孤身千年,無牽無掛,卻不知道叫人等著、盼著,竟是這種滋味。
他垂下眼睫,緩緩笑起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