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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倆人誰也沒說話兒,就連地蛋兒都乖巧的,沒發出一點兒動靜。
屋子裡好靜,仿佛油燈跳動的細碎噼叭聲都清晰可聞。
好半晌,王墨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開了口:「你、你不是說你比「魑魅魍魎」還厲害,咋會活不長久、咋會活不長久……」
這是他倆在吳家時候說的話兒,那會子王墨去後院兒學字,玄鱗見不著他想得緊,逮了機會就要顯擺一下,王墨全都記得。
玄鱗難忍地抿了抿唇,啞聲道:「怕我死啊?」
王墨咬著嘴唇,輕輕點了點頭。
玄鱗垂眸笑起來,那表情不大,只有唇角微微彎了彎,他道:「我死了不正稱了你的心意,再不來擾你了。」
王墨沒回他,卻聽「吧嗒」一聲輕響,眼淚砸在了玄鱗的頸子上,好燙好燙。
玄鱗心口子抽緊,又酸又苦,恨不能馬上坦白,將王墨抱懷裡哄好了,再不叫他哭。
可是不行,就王墨這氣性,若不是到了生離死別這一步,斷不會將心裡話同他說清楚。
王墨垂著頭,手指頭摳著衣邊,可憐巴巴的道:「你叫我去渡頭,不管多難我都去了,就算我打柱子上摔下來斷了腿,心裡頭也不怪你,我想著這都是意外,同你無關的。可是、可是不是,你早知道的……」
玄鱗痛苦地呼出口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怎麼解釋王墨才肯信,卻聽小哥兒又道:「好,就算你說的什麼另一個魂魄,神神鬼鬼都是真的,可這一年三個月,你去哪了、去哪兒了啊!」
他抬起頭,一雙眼睛兔兒似的通紅,眼淚順著臉頰滾下來,濕了滿臉。
玄鱗喉頭難忍地滾了滾:「不是不想找你,天雷傷了心脈,我破海出來沉入潭底,昏睡了一年多……」
王墨怔愣的看著他,起初,還能忍著,小聲地抽噎。
直到玄鱗伸手過來,捧住他的臉,一下一下給他擦淚,王墨再忍不住哭出了聲。
大手緩緩包住了小哥兒圓乎乎的後腦勺,玄鱗將他往自己心口上壓,即便碰著了傷口,也抱得緊緊的:「小墨,再信我一回,就一回,成嗎?」
「以前你守著我,現下換我守著你。」
「我定對你好,生生世世。」
王墨沒應聲,卻伸著細瘦的手臂,緊緊環住了玄鱗勁瘦的腰,他壓抑地哭起來:「你都要死了,我信不信你,有啥分別啊!」
玄鱗眼睫輕顫,垂頭親在了王墨的發頂:「那你疼疼我,我興許……還能活。」
王墨傻乎乎地看向他:「還能活?」
「啊……」玄鱗眉目舒展,輕聲道,「你不叫我死,我不敢死啊。」
終於,王墨放聲大哭起來:「你別死,別死!你說過不會負我的!」
*
這一夜,兩人一狗都睡在了炕上,像在吳家那會子似的,緊緊偎在一塊兒。
玄鱗美滋滋想著,總算能抱著王墨舒舒服服睡一覺了,再不濟,也該膩膩乎乎的互訴衷腸……可事與願違,一大夜,他連指尖都沒摸著。
王墨怕碰了玄鱗的傷,躲得遠遠的,又生怕人夜裡出事兒,熬得眼睛通紅,也不敢睡。
每隔一會兒,就伸小手到玄鱗鼻子下頭摸一摸,待覺出氣息了,才小心翼翼地抽回手,再巴巴守著。
摸不能摸、抱不能抱,玄鱗心裡頭長草了似的燥,恨不得不裝了,給小哥兒扒光了抱懷裡蒙被睡覺。
可是不成,謊是他撒的,他不好好圓回來,王墨肯定又要惱。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日頭自山另一邊緩緩升起,是新的一日了。
王墨揉了把熬得通紅的眼睛,自炕頭子緩緩爬了起來,手還沒摸到炕邊,腕子一熱,被人一把攥住了。
玄鱗睜開眼,靜靜地瞧過去:「去哪兒?」
王墨一愣:「你咋醒了呀!」見人撐著手臂要起身,他趕緊伸手按在漢子的腰腹,「我去找昨兒個那老伯,給你瞧瞧……」
待反應過來手放在哪兒,王墨臉上一紅,猛地抽回了手,可手上的觸感卻遲遲未消。
好硬好硬啊,卻又不硌得慌,那感覺,好像鋪著絲絨毯子的石頭塊子,還挺好摸……
意識到自己在想啥,王墨羞臊得厲害,他伸手揉了把滾燙的臉,不敢瞧人。
王墨別著頭,玄鱗沒瞧見。
他不多想放他走,可又找不出旁的藉口,只得沉沉呼出口氣:「那你早點兒回來。」
話音落,倆人都怔住了。
他那不情不願的模樣,像極了在吳家的時候。
王墨出去做活兒、找聞笙說話兒,他就離不得人似的叫他早點兒回來。
王墨耳朵尖兒通紅,他咬著唇邊,輕輕點了點頭,瓮聲瓮氣道:「知道了,不叫你多等。」
他將狗子抱過來,輕輕放到玄鱗的腿上:「地蛋兒陪你,省著你沒意思。」
狗子動了動毛耳朵,聽話兒的「嗚汪!」了一聲,爪爪向前一伸,趴在了玄鱗的身上。
板車嘎吱嘎吱的響,王墨輕輕打開了門。
老頭兒正站在清晨的薄霧裡,曬太陽,他聽見動靜,緩緩睜開了眼:「王公子,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