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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她急的跳腳,想過去給小哥兒擦淚,可又害怕身前的狗子。
這一低頭,正瞧見王墨的頸子上,一片紅。
她愣了好半晌,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才結結巴巴地開了口:「墨、墨哥兒,你這頸子……」
王墨伸手擦了把臉,紅著眼睛茫然地看過去:「啥頸子?」
周婆子皺緊眉頭,目光一錯也不錯,小哥兒細白的頸子上,一大片紅,紅得發紫、紅得帶著牙印……
她愣愣的說不出話兒,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這、這是誰給你咬的吧?」
王墨一愣,慌地伸手摸上頸子。
他倒吸了一口子涼氣,忒疼。
第六十五章
就算王墨是個小哥兒, 可他向來覺得自己不多好看,家裡不擺銅鏡。
平日裡也就洗臉的時候,借著盆里的水能隱隱約約照一把臉, 竟不知道自己頸子挨了咬。
他皺緊眉頭,看去周婆子,顫聲問道:「嬸子,咬成啥樣了?」
周婆子瞧著他, 唇線拉得平直,半晌說不出話兒來。
她一個過來人,咋可能瞧不出這是啥痕跡。這一大片, 還不是親一兩下能弄出來的,估摸著啃了好久。
她咬著嘴唇子, 臉上一溜紅, 慌地拍了把腿:「哎呀墨哥兒, 嬸子說不明白,回頭你尋個銅鏡,自己瞧吧!」
說罷, 她拔腿就走。
地蛋兒還想追上去,卻被王墨叫住了。
狗子顛著小爪湊回王墨身邊,伸著毛腦瓜輕輕蹭了蹭他。
王墨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他是成過親, 卻沒入過洞房。
在吳家那短短几個月,玄鱗「君子」得很, 從不對他做那些事兒。
小哥兒白紙一樣的心思,想不出頸子上是咋了。說他被咬……可這小個屋子里就他和地蛋兒啊。
他咽了口唾沫, 腦子里儘是周婆子欲語還休的模樣,白齒咬住唇邊, 將地上的籃子拎起來,關緊了大門。
灶堂子里,王墨打了半盆子清水。
窸窸窣窣聲響,粗糙的手指頭將扣子解開了,王墨側過身,偏頭去瞧地上的水盆子。
清泠泠的水面上,一張凹陷著兩頰的寡淡臉。
目光逡巡而下,王墨心口子一緊,慌地伸手捂住了頸子。
那上頭、那上頭……
整整齊齊一排牙印,一排人的牙印,這角度,像是有人伏在他身上,狠狠咬了一口。
他急促地喘了兩口子氣,腦子里生出了千百種可怖的念頭。
家裡進了賊?瞧他是個寡身的哥兒,對他動了歪心思?
怪不得,明明他白日裡沒做過啥重活,可每回早晨起來,身上都像被牛車碾過似的,疼得厲害。
王墨從沒有這般慌張過,砰砰震動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
他苦苦守著的、無用的清白,在這一瞬全然崩碎。
王墨伸手捂著嘴,難忍地哭了起來。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滾,淌進了刻意拉高的衣領子里。
地蛋兒瞧見他哭,急地嗚嗚直叫,它繞著王墨打轉,伸著腦瓜蹭他沒有知覺的小腿。
忽然,王墨將狗子一把按住了。
他垂著頭,一錯也不錯地看著它,濕乎乎的眼睛裡,是不安、驚慌失措,還有溺水人最後的垂死掙扎,他一字一句地問它:「地蛋兒……咱家夜裡,來過人嗎?」
聞聲,地蛋兒明顯一愣,瑪瑙似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咂巴咂巴嘴,偏開頭,不敢瞧王墨的眼睛。
狗子這模樣還不夠清楚麼。
王墨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沉到底,被無盡黑暗洶湧吞噬了。
可是他不懂,明明以前對外人可凶的狗子,咋會隨意就讓人進了門。
不、不,也有例外。
王墨牙齒狠狠咬著唇內,可是咋會呢……
他那金貴的漢子,要啥樣人沒有,咋會瞧上他這個癱子,這個被人趕出宅院、沒人要的哥兒啊。
王墨連咽了數口唾沫,瞧著狗子,難忍地開了口:「是、是隔壁院兒嗎?」
他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潰。
屋子里好靜好靜,只有秋風拍著門板子啪啪地響。
終於,狗子動了動毛耳朵,爪爪往前一伸,將頭搭在上面:「嗚汪!」
*
灶堂子的門緊緊鎖著,就連平日裡哪哪都帶著的狗子,也被關在了門外頭。
地蛋兒不知道發生了啥,只寸步不離地趴在門口子,守著裡頭的人。
它打小便跟在王墨身邊了,跟著他進吳家,跟著他出吳家。
對狗子而言,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其實都不打緊,只要有王墨在的地方就是家。
它圍著他轉,跟著他歡喜,也跟著他難過。
它說不得話兒,卻也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吳家那人,盼著他的信兒、等著他的人。
可是不知道為啥,那漢子明明回來了,他卻又不多歡喜了。
狗子趴在門口子,爪爪扒著門板子,嗚嗚唧唧的想進門去。
驀地,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哭聲,壓抑的、痛苦的,讓人揪心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