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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玄鱗伸著大手摸進被子裡,見王墨下頭穿了褻褲,才將被子掀了開來。
可就算隔了條褲子,老頭兒還是一眼瞧出了小哥兒扭曲的雙腿。
他眉頭緊鎖,捧著夜光珠小心翼翼地看去玄鱗:「主上,可否去了褲子,讓老夫仔細瞧瞧?」
玄鱗唇線拉平,伸手到王墨腳踝,將他洗得發白、滿是補丁的褻褲拉到了腿根。
一雙滿是創疤的腿,瘦成了兩把枯柴。
他沉沉呼出口氣:「一連七日,本座日日不歇,將內息灌入他的腿骨處。可是……不見半分好轉。」
粗糙的手指按在王墨的膝骨上,老頭兒滿眼不忍,他緩緩嘆了口氣:「他傷得太久,眼下已經錯骨而生了。」
第六十四章
錯骨而生……
玄鱗的手不自覺攥成了拳頭, 這吐口的四個字,像一把利劍狠狠扎在了他的心口子。
他不敢想像王墨經歷了什麼,在沒有他的漫長年月里, 他拖著個殘廢的身子,被吳家人指摘,被村里人說嘴。
身上沒有銀子,請不起郎中, 更沒個伺候的人,腿沒好利索就得下地幹活,才會弄得錯骨而生……
可就算這樣, 他還是心心念念著吳庭川,念著過去的他。
玄鱗心口子疼得快要裂開了, 他站不穩當, 手撐在炕沿邊, 喘了好半晌的氣,才緩緩開了口:「有法子治嗎?」
老頭兒眉心成川:「主上……老夫僭越問一句,他是您啥人啊?」
玄鱗微怔, 撐在炕沿的手不自覺收緊了,骨節處一片青白。
啥人……是他啥人。
他說不出來。
玄鱗千年妖蛇,就算不能與天地同壽, 可總比炕頭子這小哥兒活得長久。
他與他的朝夕, 從不相同。
他憐他、愛他、守著他,卻也只能陪他百年。
百年之後, 黃泉碧落,塵歸塵、土歸土。
玄鱗喉頭滑滾:「我應過他, 不負他。」
聞言,老頭兒長長嘆了一息:「骨頭錯位成這樣, 只能打斷了重新長,見肉見骨的疼啊。」
玄鱗後齒緊咬,頸側一層青筋。
老頭兒於心難忍,緩聲道:「北海滄瀾,有種草藥可醫斷骨,可那地方您也清楚……再說這小娃娃肉體凡胎,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若是不成……便是白遭罪。」
夜光珠散著幽幽的光,映在王墨臉上,無端的柔和。
玄鱗瞧著他沉睡的側臉,伸手指將他鬢邊的碎發輕輕撥到了耳後。
老頭兒一偏頭,正瞧見這個場面,心裡頭咯噔一聲,不動聲色地咽了口唾沫。
玄鱗的目光,是他千百年來從未見過的,那雙平日裡凌厲如刀鋒的眸子,在這小娃娃跟前,好像有了人的感情,痛楚、悲傷、憐惜……老龜唇線拉平,無奈地嘆了口氣。
北海滄瀾,住著條銀鱗老龍。
沒人知道它是啥時候變作的龍,仿佛天地初開,它便在那地方了。
許是一條龍呆得久了,又許是上了年紀,滿身的怪脾氣,最是瞧不上帶鱗的東西,就算渡劫飛升的蛟龍,也從不放在眼裡,更何況玄鱗這般,連個角都長不出的長蟲。
到那地方尋草藥,怕是有命去、無命回。
況且就算得了草藥,小娃娃就肯忍受斷骨之痛好好醫治了?
老龜搖了搖頭,這裡頭變數太多,想來主上不會這般想不開,跑那地界找罪受。
他正想著,玄鱗輕輕收回了手,偏頭瞧去老頭兒,沉聲道:「你回吧。」
老頭兒一愣,就見玄鱗坐到了炕沿上,他結巴道:「您、您不同老夫一道……」
「不了。」
老頭兒頂詫異,主上就算成了大妖,本質上還是條蛇,冷心冷肺的最是不願同人一塊兒安眠。
他想著怕不是今夜的事兒叫他心神不寧、腦子不靈清了,忙提醒道:「主上,您的臥房在隔壁。」
玄鱗冷冷瞪向他,細長的手指頭摸到了領口盤扣:「關門,出去。」
老頭兒一驚:「哎喲哎喲非禮勿視!」
裝模作樣地伸手捂住眼睛,佝僂個背哆哆嗦嗦地退了出去,臨到門口子,還不忘將門關嚴實了。
玄鱗脫了衣裳,扔到炕尾,掀開被子翻身上炕。
窸窸窣窣聲里,王墨的褻衣被扔出了被子,過了不一會兒,褻褲也甩了出來。
大蛇兩臂撐在王墨頭兩側,一雙金瞳一瞬不瞬的盯著人。
他輕輕呼出口氣,俯身將小哥兒攬緊了。
從沒有過一個人,讓他瞧見就歡喜,就心口子滿滿當當的,他擁著他,怎麼都抱不夠。
玄鱗將頭埋在王墨頸側,忍不住咬了一口。
他怕他疼,牙尖都沒咬破皮,便收了口。
可又如何也不想退開,薄唇貼著頸子,牙齒磨了磨,烙下個通紅通紅的印子。
*
這一覺,王墨難得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睜開眼,就瞧見屋子裡已經大亮,日光順著門窗縫隙緩緩透了進來。
王墨一驚,心想咋能這樣作懶,得起來幹活兒了,他正要起身,手臂一個沒撐住,「咚」的又倒回了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