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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她慌地搓了搓手,顫聲問道:「有人闖府?」
一道細聲傳了過來,是方才跑走的小僕,他仰頭嚷道:「就是那個著黑長衫的漢子,他不是個好人!」
孫婆子瞧著為首的家丁:「那人不是你們前院兒派來的?」
「他闖府進來的!將小鄒打成重傷!」漢子揮了兩下大刀,「若叫我看見他,非要了他命!」
一個令人生畏的歹人,掐人脖子不留餘地。
孫婆子明明駭得厲害,卻鬼使神差地道:「他瞧見小山子去、去搬救兵,嚇得逃了。」
羅山縮在邊上,顫聲問:「孫媽媽,他真走了啊?」
孫婆子點了點頭:「大抵是瞧咱們院兒里沒什麼值錢的物件兒,去後院兒了。」
漢子一聽,怒道:「隨我去後院兒!」
踢踢踏踏腳步聲起,孫婆子見一眾人馬往四院兒走了,忙拾階而下,將前後門都掛了鎖。
她在院子裡又站了一會兒,待聽不見人聲了,才匆匆回了屋子。
屋子裡,玄鱗仍維持著方才的姿勢,他坐在冷地上,目光深沉地瞧著手裡的孔明鎖。
見婆子進了門,才緩緩抬起了頭。
孫婆子還是害怕,她緊緊靠在牆面上,顫聲道:「他們……人都走了。」
玄鱗仰頭看著她,輕輕呼出一息:「你既然這般怕,為何還要為我隱瞞?」
孫婆子喉嚨口子發緊,她咽了口唾沫:「你說你是那孩子的故友,我願意信你。」
她不安地搓了搓手:「我將這院兒的前後門都上鎖了,請您隨我來。」
兩道人影自屋子緩緩走下石階,往院子角落的倉房行去。
喀嚓一聲響,鑰匙打開了門,裡頭一片塵土飛揚。
孫婆子抬手撣了撣灰,貓腰走進屋裡。
這是個雜物間,裡頭什麼東西都有,破舊的四輪車、木頭長梯子、用舊的盆盆罐罐。
孫婆子走到最裡頭的角落裡,將個用粗布裹得緊實的匣子翻了出來。
她伸手拍了拍灰,走出門。
仲秋的日光稀薄,照得灰塵煙火似的繚繞。
她掀開粗布,將裡頭的木頭匣子拿了出來,雙手捧給了玄鱗。
玄鱗微怔,他一方大妖,向來睥睨萬物,從沒怕過什麼,可面對這匣子,卻握緊了拳頭又張開,張開了再握緊,反反覆覆數次,才伸手將匣子輕輕接了過來。
一隻很普通的木頭匣子,甚至不是上好的木材,可玄鱗卻莫名覺得,這裡頭的東西怕是要比千金還貴重。
「吱」地一聲響,匣子打開了,裡頭東西不多,像是誰的貼身物件兒。
一幅捲軸、一隻晴水綠玉鐲、一張方方正正的紙頭子,和一件疊得齊整的紅嫁衣。
孫婆子緩緩開了口:「都是那孩子的東西,他做了錯事兒,被趕出宅子,吳家人嫌他晦氣,他用的東西不叫留,我偷摸收起來的。」
她伸手指了指捲軸,苦笑起來:「大爺要的,那孩子不會繡,託了後院兒的聞公子尋的繡娘。」她嘆了口氣,「聞公子守諾,就算後頭出了事兒,也還是給繡好了,只是沒人看了。」
玄鱗伸手,輕輕打開捲軸,一條黑鱗巨龍……不,是蛟,怎麼會是蛟。
他眉心成川,手不自覺跟著顫抖起來,緩緩撫在繡面上,針腳工整,繡得精細,看得出來花了大工夫。
他喉頭滑滾,放下捲軸,將匣子裡那片薄薄的四方紙頭子拿了起來,緩緩打開。
日光落下來,照得薄紙透出光,一片暖黃,白紙黑字下,拓了紅手印。
孫婆子道:「老婆子我不識字,叫聞公子給念過,說是上頭寫著三年為期,三年到了,就放這孩子回家吶。」
她垂下頭:「哎,造化弄人。不過你來了也好,便將這些東西都帶走吧。」
良久,玄鱗沉沉呼出口氣:「這匣子,怎麼沒給他?」
「你說那孩子啊?」孫婆子搖了搖頭,「他心思重,瞧見了得傷心。」
玄鱗唇線拉得平直,指頭壓在匣面上,一片青白:「那為何給我了?」
孫婆子瞧著他:「我本來打算,將這東西好生收著,萬一哪天爺醒過來了,就給他。」
「可是不成了,我年紀大了,到明年春,就回老家了,到時候這院裡來了新管事兒,怕是留不住。本來想著給聞公子的,誰知道出了那樣的事兒,他也不在了……」
後頭的話兒,玄鱗沒有深問,他將紙頭疊好,輕輕放了回去。
匣子最下頭,是一件兒正紅的嫁衣,他眼利,一下就瞧出來不是啥上好的布料,粗糙的不像是大戶人家的做派。
他伸手輕輕撫上去,驀地,就感覺心口子一麻,疼得厲害,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自腦中響了起來——
「我十二三就開始繡了,繡了好幾年。」
「還好沒穿這件兒,要麼給人瞧見了笑話。」
「寒酸。」
……
「不寒酸,一針一線里都藏著你的心意,嫁個好郎君、和和美美長相守,我覺得很貴重。」
玄鱗遏制不住地急促喘息,他緊緊抱著匣子,摟進懷裡,貼在心口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