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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玄鱗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那咚咚咚的小步子,不用瞧就知道是王墨。
他勾了勾唇,將書放到一邊,伸長手臂拉住牆上的木頭把手,自己坐了起來。
王墨送的孔明鎖,雖然解得玄鱗心煩氣躁,但手上確實比之前更靈活了。
王墨又每日不歇的給他揉手,一雙不多大的小手,將他的大掌包在手心裡,搓搓熱,再用兩根細指頭,在他的骨節處輕輕緩緩地揉捏,他這沒啥力氣的手竟真的慢慢有了勁兒。
他手使得出勁兒,王墨比他還歡喜,興高采烈地跑到前院兒找了方婆子,尋了個木匠,給他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都安上了木頭把手。
打這之後,玄鱗有事沒事就拉上兩把,到眼下,不用王墨扶著,就靠著一隻右手,也能自己坐起來了。
第二十七章
腳步聲越來越近,「嘎吱」一聲門響,王墨跑了進來。
玄鱗忙正了正色,可等了半天,小哥兒也沒往自己這邊走。
他偏頭望過去,就見王墨將個挺大的麻布包袱落在桌面上,又火急火燎地跑到角落的櫥子前,打開門,將隔板上一個藍面布包拿了出來。
玄鱗眉毛一抽,這藍面布包他認得,裡頭放著王墨「約定三年」的契書和他傍身的一兩多銀子。
這些東西他平日裡用不上,就和帶過來的嫁妝,一併塞進了櫥子裡。
怎麼這會兒,他竟拿出來了。
王墨緊緊抱著布包,呆站了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往炕頭走了過去。
見漢子已經坐起來了,緊張地收緊指頭,屏了口氣,才將藍面布包輕輕地放到了他的腿面上。
玄鱗正疑惑,就見小哥兒往後頭連退了兩步,「撲通」一聲,跪在了炕前。
王墨跪得端正,頭都要垂到胸脯子,他小聲道:「爺,我想出門。」
一瞬間,玄鱗只感覺心口子一涼,仿佛三九寒天墜進冰窖里,凍得他頭皮發麻。
他臉色難看得厲害,緊緊抓著牆上木把的手,因為捏得太用力,指尖一片青白。
玄鱗沉沉呼出口氣,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覺得天命如此,他早該慣了的。
他是親眼瞧見吳庭川的正妻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要和離,後頭見吳家一直不鬆口,哭求著就算是休了她都成。
到後頭,老太太一連給他納了兩房,都是一個樣,過不了幾個月,就想著往外頭跑。
他那時候總覺得自己有朝一日會找回真身,旁的要走要跑不干他的事兒,他不在意。
可而今,面對著王墨,他卻沒有了之前的泰然處之,他渾身僵硬得動都動不了。
王墨瞧他一直不說話兒,知道他定是不願意的,可外頭那人是他阿娘……
他咬了咬嘴唇,硬著頭皮開了口:「爺,二月十六是我阿娘的祭日。我阿姐今兒個來尋我,說是被事兒耽擱住,去不成了,問我能不能去一趟。」
「爺,布包里是我的契書和銀子,都壓在您那兒,我、我跑不了的。」他不敢瞧人,手指頭緊緊揪著大腿的褲面,「我知道這事兒不合乎規矩,可我還是想同您說一說。」
原是這事兒……玄鱗聽著聲,吊著的心緩緩落了地。
他低頭瞧了眼腿上的藍面布包,又偏頭瞧去王墨,這小哥兒還端正的跪著,縮著個小肩膀,一臉的視死如歸。
好半晌,玄鱗輕輕呼出口氣:「你方才拿進來的包袱,是你阿姐送來的?」
王墨一愣,抬起頭,又搗蒜似的點一點:「嗯。」
「送了些什麼?」
王墨囁喏:「我還沒看。」
「拿過來瞧瞧。」
王墨手指頭摳摳衣邊,聽話地站起身,心道他方才說的話,爺接都沒接,該是不應的吧。
他垂下眼睫,走到紅木桌前,將包袱拎到了炕頭子。
王墨伸手,將布結解開,只見裡頭又七七八八塞了好些個小布包。
他伸手拿出一個,打開,裡頭滿滿當當的是曬乾了的紅棗,細緻的掏乾淨了棗核,剩下紅艷艷的棗肉。
他又打開一個,是山栗子,外頭扎人的毛殼已經扒乾淨了,只剩下光滑的皮。
他阿姐家不比吳家,乾果點心隨意吃,這一布包的吃食,不知道她阿姐咋省吃儉用摳出來的。
他抿著唇,不自覺就紅了眼眶,眼底一片濕。
玄鱗鬆開了握著木把的手,借著背後的牆,勉強支撐著,抬手摸了下王墨潤濕的眼角。
王墨本來還忍得住,可被漢子一碰,眼淚就滾了出來,他有些赧,忙伸手抹了把臉,可眼淚卻越抹越多,濕漉漉糊了一臉。
玄鱗知道,王墨忍了可久了,成日裡眯著眼睛笑,其實心裡頭苦得厲害。
哭哭也好,哭哭就舒坦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墨終於止了哭,可一冷靜下來,直覺得羞人。
他吸了吸鼻子,抹了把臉,就聽身前那漢子道:「不哭了?」
玄鱗瞧著他紅通通的眼睛:「這栗子這麼好吃,哭成這模樣?」
王墨一愣,耳朵尖要紅透了,他支吾道:「我、我阿姐摘的,爺嘗嘗不?」
「嗯,嘗嘗。」
沒炒過的生栗子,嘎嘣脆,嚼碎了,泛著絲絲的甜。
「甜不?還有干棗呢,吃不?」王墨紅著眼睛朝玄鱗笑,一雙淚眼,傻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