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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窗子全拿木板封死的,光線暗得厲害,卻能瞧見個挺大的木質架子,上頭雜七雜八的啥都有。
王墨伸手撲了撲灰,抬起步子往裡頭走。
漢子說的四輪車,該是個挺大的物件,他沒往架子上看,一偏頭,正見屋角落裡,有個用粗布蓋住的半人來高的東西。
他伸手將布掀開,正是那架四輪車,後頭兩個紮實的大輪並前頭兩個精巧的小輪。
吳家講究,如此代步的東西都是用的上好紫檀木,車把手上還繁繁複復的雕刻了祥雲喜鵲紋,瞧著可是金貴。
王墨將車子推出來,才行了兩步,便起了異響,吱吱呀呀的晃蕩。他蹲下/身來瞧,就見那輪子麻麻賴賴的,像是蟲蛀過的。
王墨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快步回了屋。他輕輕推開門,就見漢子還是那麼個姿勢趴著,矮桌上的湯藥碗倒是空了。
玄鱗聽見動靜,抬起頭瞧他:「找著了?」
王墨點點頭又搖搖頭:「破的厲害,嘎吱嘎吱的亂響。」
玄鱗微微蹙眉,沉吟半晌:「能用麼?」
「倒是能用。」王墨抿了抿唇,「可是你是家裡的爺,坐個破車子,不得叫人笑話呀。」
玄鱗瞧著他,一雙眼又黑又沉:「你笑話我嗎?」
王墨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我咋可能笑話爺。」
「那就是了,旁的……關我何事。」
王墨一怔,轉而笑了起來:「成,咱不管旁的。」
他得了準話兒,急匆匆推門出去了,這四輪車就算拿布蓋著,可放了這麼久,還是落了一層灰。
他將車搬到院子裡,又到院角打了盆井水,蹲到輪車邊,拿布巾一寸寸的擦洗。
井水冰冷,風又刺骨,沒一會兒就凍得手上一片紅,可王墨卻半刻沒停,幹得熱火朝天。
大爺好幾年沒出過院兒了,他得給這車收拾乾乾淨淨的才成。
來來回回換了三四盆水,擦得木頭都現出了本色,才將輪車推進了屋裡。
玄鱗背後的膏藥一時半會兒揭不了,他也懶得再等,便叫王墨用三指來寬的白棉布將創口一層層的裹起來,再往外頭穿衣裳。
王墨瞧著漢子的後背,未乾的膏藥沾在棉布上,洇開一大片,他眉頭皺得死緊:「要不咱別去了……」
玄鱗瞧著他皺巴巴的小臉兒:「就不去了?」
王墨點頭如搗蒜,卻聽漢子輕聲道:「我陪你做不了啥,聽個戲都不成的話,我心裡比你還難受。」
王墨心口子一縮,酸酸麻麻的疼,他再不說喪氣話了,認認真真的給漢子穿衣裳。
他害怕碰到他的傷口,動作又輕又緩,小心翼翼的,先是裡衣,再是中衣,最後是晨時送過來的那件棉袍子。
衣裳是穿得板板正正了,可王墨還覺得不夠。
他到灶房新燒了鍋水,兌溫後端進屋,給漢子好好抹了把臉。
髮髻也被拆開了,他一時找不見爺用的頭梳,便將自己的拿來先用。
玄鱗還來不及反應,一隻小手已經托住了他的後腦勺,那把他夫郎常用的桃木小梳,輕輕刮在他的頭皮上,酥酥麻麻的可舒坦。
梳順了發,王墨到妝檯的木匣子裡找出一隻通體玄色的玉冠,拿給漢子瞧:「戴這個成不?」
玄鱗瞧了眼玉冠,又瞧了眼王墨:「知道這是什麼玉麼?」
王墨一個農家哥兒,哪兒見過這些,他只知道,能收進大爺匣子裡的,定然是好玉,他搖了搖頭,照實了回:「不知道。」
玄鱗偏了偏頭,示意他戴上,王墨聽話兒的將玉冠套進發上,卻聽漢子開了口,聲音帶了點兒啞:「這是墨玉,筆墨紙硯的墨,王墨的墨。」
王墨手一抖,差點兒將玉冠摔了,他伸手輕捶在漢子沒啥知覺的肩膀上,氣哼哼的:「可不正經!」
玄鱗不逗他了,只瞧著他淡淡的笑。
都收拾妥當了,王墨扶著人靠牆坐了起來。
漢子平日裡不咋出門,身上頂多穿件褻衣,再披件褂子,而今好好打扮一番,竟也是挺俊朗一人。
王墨瞧得愣住,半晌都沒回過神來,還是玄鱗輕輕碰了下他的手背,他才急慌慌的收回目光,抖著嗓子道:「平日裡淨瞧你躺著了,這麼一捯飭,可好看。」
除了成親納小,玄鱗已經好久沒有正兒八經穿過衣裳了,他聽著他的話,緩聲道:「這就好看了?」
王墨誠心實意的點點頭,玄鱗卻沒覺得歡喜,他輕哼了一聲,心裡頭煩得緊。
想著這吳庭川不過中人之姿,這小哥兒就覺得俊了,他若是見了自己真身,定要被迷的神魂顛倒。
王墨不清楚漢子心裡的彎彎繞繞,只忙著幹活兒。
他怕人冷著,給四輪車上鋪了厚實的棉褥子,手摸上去,柔軟暖和。
又坐到炕沿邊,讓漢子趴到自己背上,再慢慢起身,將人往輪車上挪。
漢子腰上沒力,才坐下就要往前傾,王墨一把給人扶住了,拿了條薄被來,穿過漢子的腋下,將他和車椅背綁在了一起。
他怕這麼出去讓爺失了面子,又拿了條獸皮斗篷,蓋在了外頭。
*
未時末,日頭偏西,初春的大地本就寒,一起風,更是冷。
頭進院裡正在唱戲,鑼鼓聲陣陣,好生熱鬧。
高高架起的戲台子上,塗著油彩的優伶腳下倒著碎步,手上長袖輕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