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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9:54:44 作者: 小魚餅乾
「今兒個過節,給你和大爺都新做了衣裳。」
王墨一張小臉兒泛起紅,眼睛亮晶晶的:「我也有呀?」
方媽媽笑著點點頭:「外頭風大,你快進屋去,別再凍著了。」
王墨「嗯嗯」應下,謝過人,抱著托盤進了屋。
玄鱗已經清醒了,他坐不起來,就歪著身子等人,見王墨回來,沉聲問道:「外頭啥事兒?」
王墨將托盤放到矮桌上,跟著坐到炕沿邊。
倆人挨得可近,王墨一垂頭就瞧見了身上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鼓個小臉兒:「方才我拿錯衣裳了,你咋沒同我說呀,被方媽媽瞧見了,怪羞人的。」
玄鱗瞧著王墨身上的黑緞面印花的棉襖,襯著他那雙水潤潤的大眼睛,怪好看的,他抿了抿唇:「穿自家相公的衣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她願意瞧就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玄鱗「相公」兩個字咬的很重。
王墨小心翼翼的瞧了眼人,垂下的眼睫發起顫,耳根子可燙。
天還沒有大亮,屋子裡更是昏昏暗暗的,倆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兒,卻暗自生出了纏綿悱惻的情愫。
王墨臉上紅得厲害,連聽漢子的呼吸聲都覺得羞,他慌裡慌張的轉過身
,將矮桌上的托盤抱到了腿上,結結巴巴道:「方、方媽媽說今兒個是元、元宵節,給咱倆都做了新衣裳。」
紅布被掀開,上頭是兩件兒棉袍子,靛藍的緞子面,上頭繡金絲元寶,領口一圈獸毛,瞅著可是喜慶。
這花色……玄鱗眉心一跳,嫌棄的偏開頭,卻聽耳朵邊一聲輕嘆:「可真好看啊!」
他轉回頭,就見王墨正兩手提著衣裳,往身上比,那歡喜的小模樣,瞧著人眼熱。
玄鱗輕咳了一聲,淺聲道:「喜歡?」
「嗯。」王墨重重的點了點頭,「喜歡。」
玄鱗臉面擰巴,好半晌,輕輕呼出口氣:「那就穿這件兒吧。」
小哥兒喜滋滋的:「好。」
今兒個上元節,宅子裡好生熱鬧,飛檐下頭掛著各式花燈,不到夜,還沒點亮;灶屋昨夜就在備菜,晨時又忙活起來,為了昏時開席面;下人們分得了一碗元宵、半吊子錢,個個臉上都掛著笑。
吳家高門大戶,逢年過節總要請戲班子過來唱戲,頭進院裡,正在搭戲台子,到了未時,鑔聲一起,亮亮堂堂的,別提多熱鬧了。
第十四章
院外頭一片喜氣洋洋,院裡可就顯得冷清了,屋子裡熏著艾,一股子苦香。
玄鱗後頭的瘡治到現下,已經好了不少,內里的膿毒發出來後,薛大夫便開始清腐肉。
一把柳葉長的小銀刀,淬過火,就往皮肉上刮,肉和著血,瞧著就疼。
這活計繁瑣又精細,得給皮上爛肉刮淨了,再敷藥,有些地方爛得深,快要見到骨頭。
薛大夫刮過兩三回了,回回是吳家大爺還沒說啥話兒,王墨就已經縮著肩膀,摳著手指頭不忍看了。
這回也是,刀還沒往深里進,小哥兒已經紅著鼻頭,快要哭出來。
薛大夫停下手裡的銀刀:「小公子,您莫怕,要實在受不得,就且避一避。」
王墨立在一邊不說話,本來就不大的小臉兒一層白,眼睛裡泛水光。
玄鱗偏頭瞧他:「小墨,去灶堂瞧瞧火,藥別撲了。」
王墨這才點點頭,小跑著出去了。
薛大夫給吳家大爺瞧過好些年的病,也見過大爺的正妻,和納進門兒的兩個小,他一個大夫,最是會裝聾作啞、阿諛奉承,這回,倒是實心的道:「這小公子倒是知道疼人。」
聞言,玄鱗的右手指動了動,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聲道:「他小呢,見不得這些。」
這小哥兒傻兮兮的,明知道他是個廢人,是個沒啥知覺的癱子,還是擔心他疼。
不止這回,前頭幾次也是,抱著他換下來的帶血的衣裳,難受的厲害。又怕被自己知道了,偷偷躲到外頭哭,一雙眼通紅,又哄他說是進了沙。
傻,忒傻。
傻得玄鱗也跟著心軟,跟著鼻子發酸。
薛大夫輕輕放下刀,打開藥罐子,取出藥膏抹在玄鱗的背上:「小公子將您照顧的很好,這腐瘡再幾日便能結痂了。」
玄鱗眉心皺起,好半晌,沉沉呼出口氣,喃喃道:「便能結痂了……」
薛大夫看完診,沒有多留,今兒個元宵佳節,家裡早早備了團年飯,催著他回。
吳家人多包了份禮金,千恩萬謝後叫小廝將人送了回去。
王墨熬好了藥,倒進碗裡,這藥里放了黃連、龍膽草、山豆根,三碗水煮一碗藥,煮成了,藥湯黑乎乎的聞著一股子苦味兒。
王墨這不嬌情的人都怕得慌,更別提屋裡頭那個,回回一張苦臉,又不肯在他面前失了面兒,眉頭皺得死緊生往肚子裡吞。
王墨推開門,屋子裡一股子血腥氣,艾草香都壓不下去。往裡頭瞧,大爺正趴在炕頭子,薛大夫已經回了。
他將藥碗輕輕放在矮桌上,軟聲道:「爺,該喝藥了。」
今兒個過節,王墨身上穿著晨時送過來的那件新棉袍子,靛藍金絲繡線,頸子間一圈兒雪白的獸毛,襯得他不大的小臉兒精巧可愛。
本來挺俗氣的花樣兒穿在他身上,顯得人好生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