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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2:25:04 作者: 栗連
    趙將軍冷冷掃視大廳。

    嘖,也就騙騙這些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

    他憤慨地掏出門票走向檢票機具。

    可是他家趙亦明明見過世面啊,連核潛艇都見過呢,怎麼也會被騙?

    嘖,也就靠他那張小白臉。

    趙將軍懷著對小白臉的鄙夷,氣沖沖走到票上標註的vip廳,發現門口沒有工作人員,兩個西裝革履的大塊頭站在那裡分發3d眼鏡,肌肉將厚實的毛料西裝繃得死緊,一看就是練家子。

    同為練家子,趙將軍立刻心生警惕。

    大塊頭卻畢恭畢敬一鞠躬:「趙叔叔,裡面請。」

    趙將軍被領進門,偌大一個放映廳,空無一人,只過道上站著一名領位員。衣著樸素,人卻不樸素,遠遠看著就覺得抓人眼球,身形姿態無可挑剔,健壯,勻稱,耐造,一具適合放進特警隊鍛造的優秀人體。

    趙將軍的思路被職業病牽著走,走到人面前,突然認出了那張臉。

    拐賣兒童的小白臉。

    「趙亦呢?」沒見到他家兒童,他質問小白臉。

    「她臨時被導演叫走了,叔叔,今天我陪您看電影。」

    小白臉不愧靠臉吃飯,笑起來令人如沐春風,趙將軍卻不買帳。

    「你哪位啊?」

    我們認識嗎?正式介紹過嗎?我認可你了嗎?同意你和趙亦交往了嗎?有必要給你這個臉嗎?趙將軍的白眼翻上了天。

    「叔叔,我姓柏,名叫鈞研,今年30歲,父母過世得比較早,家裡還有兩個正在讀大學的弟弟妹妹。我是一個演員,自己開一家公司,名下總資產15億,年收入2億。我每年體檢,身體健康,無遺傳疾病,無不良嗜好,無婚史,目前在和趙亦交往,很高興見到您。」

    柏鈞研頂著白眼伸出手,態度誠懇中帶著一絲巴結,熱情中透著一股殷切,是滿分標準的女婿姿態,趙將軍直接忽略了他的手,背著手走向觀眾席,聲音冷颼颼:

    「哦,演電影的,聽說過,最近還鬧了個吸毒醜聞。」

    吸毒事件發生後,趙將軍把柏鈞研徹頭徹尾查了一遍,自然清楚他是遭人陷害,之所以搬出這件事來說道,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刁難。

    柏鈞研眉開眼笑跟上。刁難好,就怕不刁難,願意出題才有解題的機會。

    「叔叔,那是誤會。我那天吃了感冒藥,影響了檢測結果,後來去201醫院做血檢,還跟您有過一面之緣。不知您還記得嗎?幸好那天您在場,否則得有大麻煩。」

    柏鈞研不動聲色拍了個馬屁,趙將軍心裡得意,面上不顯,踱到觀眾席中間位置落座。那天的事,讓柏鈞研得了個不錯的印象分——臉長得如何姑且不論,小伙子遇事有骨頭,有肩膀,還算有點男人的樣子。

    長輩不賜座,柏鈞研便立在一旁,一副聆長官訓的恭敬姿態。

    「趙亦也是得您真傳,每次動手,我都只有挨揍的份。」又是不動聲色一個馬屁。

    這次拍得對味,趙將軍微微一笑:「她十歲就拿跆拳道黑帶……」笑意忽然一斂,「你還和她動手?」

    柏鈞研笑得溫文爾雅:「拍這部電影時,她身兼半個武術指導。」

    趙將軍點了點頭。

    「趙亦全能,學什麼都快,放什麼位置都能勝任,燈光、場記、服化道,哪裡缺人都能頂上,是個很聰明的小姑娘。」

    趙將軍又點了點頭。

    「坐。」

    柏鈞研坐下,此時放映廳燈光熄滅,開始播放片頭。《狼牙》嚴肅主題,不輕佻,片頭先是半分鐘的黑屏白字——謹以此片獻給為禁毒鬥爭做出貢獻和犧牲的無名英雄。

    黑暗中,兩個男人俱是沉默,從背後看,一色一樣的坐姿端正,肩背挺直,片頭曲響起,趙將軍回過神,瞄了一眼柏鈞研放在兩膝的手。

    「以前當過兵?」腰背大腿90度,大腿小腿90度,倒是很標準的軍姿。

    「沒有。不過,為了拍這部電影,進連隊練了一個月。」

    「學個皮毛,有什麼意義。」趙將軍嗤之。

    「想儘量入戲,把人物揣摩得透徹一些。不過,您說的是,確實每部電影的拍攝時間很緊,只能儘可能貼近實際。」

    「一個大男人,幹什麼不好,當個戲子。」趙將軍諷之。

    柏鈞研沉默以對。

    影片開始播放,既叫座又叫好的得獎大片,自然從一開始就扣人心弦,趙將軍卻看得心不在焉——當然了,他今天哪是來看電影,根本就是來面試女婿的。一號候選人剛剛被他戳破自尊,熱情全滅,好幾分鐘沒說一句話,就這點胸懷,在他這兒是休想拿到offer了。

    趙將軍的嘴角一點點垂下,漸漸生出離去之意。電影他早已看過,從上映至今,看了不下十遍,之所以答應趙亦來再看一遍,實在是因為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不是不關心女兒。

    當初她在美國一意孤行進了華爾街,他嘴上和她把關係搞僵,事實上始終關注她的動向,後來聽聞她回國,還高興了很久。只是他這女兒,繼承了他的死腦筋,他說不讓她回家,她就真的不回家,是個讓人又氣惱又心疼的娃。

    他希望她得到最好的。

    他能想到最好的一生,是她媽媽的樣子,溫柔嫻靜,教書育人,躲在象牙塔中不受傷害。她一生中唯一的傷害來自於生育,所以他一想到趙亦有一天會長大嫁人,生兒育女,就無端感到驚恐,可以說,不管女婿什麼樣,他都會下意識覺得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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