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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2:25:04 作者: 栗連
身後傳來拉鏈聲,程小雅瘋狂掙扎,洶湧的眼淚模糊了視線。衣服被撕裂,掙扎越來越無力,就像被叼住咽喉的羚羊,面對懸殊的力量,獵物最終都會變得安靜。
只有絕望,才會安靜。
除非命運賜予新的生機。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勻速,輕快,似乎是一個夜跑的人。程小雅呆了一瞬,趁那人不備,狠狠咬住捂在嘴上的手,新鮮空氣湧入肺部,她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喊。
2
天氣好的時候,肖湛每天都會跑步。
在哥本哈根時養成的習慣。高緯度國家,要麼白天太長,要麼夜晚太長,需要一些可以大量消磨時間的活動。跑步很好,一點點將自己推向極限,像從疊加態坍縮到一個確定的本徵態,一種自我發現的過程。
回國之後,這個習慣慢慢被磨平。
天氣不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也確實很忙。即使來自於那間舉世聞名的研究所,在p大也得先從講師做起,講課**文評職稱,從早到晚連軸轉。青年教師各方面都很艱苦,他爸看到他的宿舍,真心實意感到不解:家族企業缺一個可靠的接班人,p大可不缺他這麼個小講師,苦哈哈跑來當個教書匠,難道就是為了跟家裡置氣?
至今肖湛他爸還認為,他在跟家裡置氣。
起初可能是有一點,讓讀經濟學院,偏選基礎科學,但到後來,他徹底沉浸其中。物理之美不足為外人道,大多數時候甚至很難稱得上美——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從歐拉-拉格朗日方程推導出麥克斯韋方程組,除非真心熱愛,一般人很難忍受這種艱苦訓練。
他是真心熱愛。
至於為什麼回國,更加不足為外人道,情懷這種東西只能放在心裡,什麼愛國、進步、民主、科學,放在歌里唱一唱可以,拿出來說只會惹人恥笑。
行勝於言。
肖湛拿著一大把國際頂尖物理學院的offer,在導師和同學的驚詫目光中回了國。領幾千塊錢的工資,住十幾平米的宿舍,呼吸pm25超標的空氣。按部就班,心態平和。遇到好天氣,還會深夜出去跑上幾千米。
這一夜是好天氣。
風很大,樹葉嘩嘩作響,好像在下一場盛大的雨。他將耳機音量調響,轟天的搖滾樂中,跑得暢快淋漓。跑到湖心島附近時,適逢兩首歌的間歇,在短暫的安靜中,他忽然聽到一聲尖叫,轉瞬即逝,分不清是真實還是幻聽。
3
程小雅從地上爬起來,涕淚交錯,顫抖不已,走了兩步又重新蹲下,伸手抱住膝蓋,試圖遮蓋半裸的身體。
一雙白球鞋停在她面前。
她原沒太大希望——才剛喊了一聲,就重新被捂住嘴,沒想到那人居然真的折了回來,還特意往山上走,襲擊她的人聽到動靜,飛快從另一條路逃逸。
她安全了,卻平復不下來。
應激反應嚴重,不能忍受任何人接近。這人不是壞人,她能確定這一點,他用寬大的運動外套蓋住她的身體,還將柔軟的毛巾遞給她擦臉。毛巾微濕,有些許汗味,卻不讓人覺得討厭。但她就是說不出話,也站不起身,自顧自崩潰哭泣。在他試圖與她溝通時,拼命搖頭躲開,像毛毛蟲遇到了火,完全靠近不能。
那人只能放棄。
在她旁邊坐下,舒展手腳,重新戴上了耳機。路燈昏暗,在湖面投下細碎燈影,男人戴著心率手環,藍牙耳機,側臉線條極為清俊,簡直可以出現在任何一則代表美好健康生活的公益廣告。
程小雅漸漸收了眼淚。
裹緊外套,拉好拉鏈,再次從地上爬起來。外套大得正好,蓋住她滿身狼藉,她猶豫片刻,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先道謝。
男人摘下了耳機。
「報警?還是去醫院?」
聲音清冷悅耳,卻又一次嚇出她的眼淚。剛一入學就成為校園強姦案的受害者,這比險遭蹂躪還要讓她感到恐懼,她不想整個大學四年都成為談資。那人似乎知道她怎麼想,嘆了口氣,換了一個問題。
「你沒事吧?」
「沒事!」程小雅忙不迭說,用毛巾用力擦臉,「謝謝您,我沒事,不用報警,也不用去醫院。」
「看清楚臉沒有?」
程小雅搖頭,以為他堅持要帶她去報警,眼淚又冒出來:「我真的沒事。」
「沒事就別哭了。讓人看見,以為我怎麼你了。」
男人面無表情,說不準是在抱怨還是講笑話,程小雅倒是笑了,很不好意思,把臉擦得乾乾淨淨。
「真的謝謝您。」
涼風四起,撫平紅腫的眼眶,心情卻還亂糟糟的。她在想,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校園不是象牙塔麼,居然會發生這種事……
「本科生?」男人與她並肩而行,「已經鎖門了吧。」
這一問讓程小雅更加沮喪,通宵自習的心情沒了,她現在無比需要一個溫暖的被窩,安安穩穩睡上一覺,徹底忘記今晚發生的事。
「晚上一個人儘量不要出門,尤其人少的地方,校園裡也未必安全。」
他雙手插兜走在她旁邊,寬肩長腿給人十足安全感。程小雅感恩戴德,一股腦報上自己姓名學號,又問:「師兄讀了研嗎?什麼專業?」
男人目光清冷,透過無框鏡片將她細細打量:「你?讀物理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