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2023-09-04 02:25:04 作者: 栗連
    茶水從桌沿滴落,像銅漏計算著時間,一分一秒,一天一月。

    「我們……」趙亦訥訥,「才認識不到一個月……」

    「很奇妙的一個月。」他清雋的眉目滿是笑意,「每多認識你一天,都覺得更加奇妙。你很神奇,從事社會最底層的工作,卻有非常良好的教養,非常深刻的思想,非常廣博的知識。也很硬氣,面對從天而降的恩惠,第一反應總是警惕和抗拒。心胸寬闊,不肯讓自己的朋友受委屈,卻不在乎自己受的委屈,似乎那對你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他說到這裡,忍不住伸手輕撫她的頭頂,聲音柔軟得如同窗外的暖陽。

    「很讓人心疼。」

    「我從來沒有主動追求過女孩子,你和別的女孩也很不一樣,我身上的偶像光環,在你看來似乎從來都不存在,甚至我擔心……還會成為某種障礙,但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好你,不讓我的特殊身份給你帶來任何困擾……」

    「所以,趙亦,要不要試試,給我們一次機會?」

    第38章 Mia

    趙亦敲開程小雅的房門,被360度觀摩了一圈:

    「你最近是不是排卵期?瞧這小臉, 嬌艷欲滴, 難怪最近桃花運旺盛。」

    「來吧,趙小毛, 一個個交代,先講相親男, 再說大灰狼。」

    「咦,不對啊,我們親戚一直同步,你現在應該在安全期才對……」

    趙亦面無表情看著她:「你在算自己的安全期。你要幹嗎?」

    「……沒要幹嗎……」

    「你敢讓肖湛先上車再補票……」

    「沒有沒有, 沒有的事!」

    「我不贊成你們這麼快就在一起,更不贊成婚前發生親密行為。」

    「誰說要跟他結婚了!哎,這條裙子真好看, 什麼牌子啊?」

    程小雅強行轉移了一把話題,伸手去摸趙亦的裙擺,還真被精美至極的手工刺繡給驚到了:「大牌水準啊,你不是破產了嗎?你爸買的?挺疼你的嘛。」

    「……不是。」

    趙亦突然臉紅,並在程小雅狐疑的目光中越來越紅。

    「男人送的?」

    「……」

    「渣男嗎?不對。」

    「……」

    「大灰狼嗎!?等等, 真的是他!?」

    ……

    「所以, 你以群眾演員的身份認識了柏鈞研,the柏鈞研,不是同名同姓。」

    「嗯。」

    「一個月前, 你甚至不知道這人是誰。」

    「嗯。」

    「一個月後, 他對你表白了。」

    「嗯。」

    「他一直以為, 你就是個普通的群眾演員。」

    「嗯。」

    「趙亦同學……」程小雅先是驚訝,而後麻木,最後聲音越來越輕,好像生怕被隔壁人偷聽了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知道你的人生一貫很開掛,但這也太誇張了,如今連韓劇都不這麼演了……他……他來真的嗎?」

    是吧,是來真的吧,對她說了那麼多話,那麼誠懇,眼睛裡充滿了柔軟的光。

    可惜,都建立在錯誤的認知之上。

    以為她和他一樣,年少輟學,逆流而上,終於成長為靈魂豐盛的人,所以對他另眼相待。其實都是誤會。

    誤會大了。

    他是一個逆命運而生的奇蹟,但她不是。她是失敗者、逃兵、被人毫不在意遺忘的棄子。

    「那你怎麼答覆他的啊?」

    程小雅探究地看著趙亦——趙亦沉默不語,臉上的紅潮漸漸退去,就像一卷活色生香的美人圖,慢慢失去了顏色。

    ……

    在等待答覆的柏鈞研眼中,趙亦便是以同樣的沉默垂下了眼,散盡了面上的紅暈。

    「怎麼?」他輕聲問,「不喜歡我?」

    沉默。

    「有喜歡的人了?」

    沉默。

    「那天你說,有一個喜歡了十二年的老師……是因為他?」

    總算有了反應,抬臉,微微困惑:「那不是我,是我一個朋友。」

    他抬眉,忽然一笑:「不是你?」

    「不是。」

    「所以,現在你心裡,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

    「我呢?也不喜歡?」

    「……」

    「不回答的話,就當是喜歡了。」

    他一直禮貌地握著她的指尖,說完這句,忽然將她的小手整個納入掌心,微涼的——冷香軟玉,他的心裡忽然冒出這樣一個詞。

    然而還沒暖熱,便被她倉促抽走了。

    「柏先生,」她的聲音也很倉促,「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居然給我發卡……」他無奈又好笑,「小姑娘,你可真懂得如何刺傷男人的自尊心。」

    「真的,你很好,但是我……」趙亦抬頭,認真道,「不是你想像中的那個人。」

    「哦。所以,你是怎樣的人?」

    「沒你說得那麼好。」

    「你好不好……」他略微彎下腰,視線與她平齊,「由我說了算。」

    她想說,不,你說了不算,即使現在算,將來也會不算。但她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沉默地抿緊了嘴唇。

    窗外輕輕吹著風,一把把的碎金與軟紅,將春光恣意揮霍。然而這春光並不能照進屋裡,屋裡的姑娘平靜而又沉默,就像是冬天的海,泛著白,泛著冷,似乎波濤洶湧,又似乎毫無生機。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