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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34:34 作者: 絆倒鐵盒
    天陰悶熱,空氣里是咸澀的,除去海水的味道,大約還有哪家在曬魚乾,氣味不算怡人,樓道里吵吵嚷嚷,有工作人員,也有圍觀的住戶,樓上的小孩也下來看熱鬧,舉著紙飛機到處跑。人一多就燥,越燥越煩。

    潭淅勉補妝的時候,林瀚森就走來走去地問:「他走過來,我要怎麼看他?」

    程珏說:「你太緊張了。」

    但這對林瀚森的情緒並沒有幫助,他繼續說:「我不知道我現在要不要愛他。」

    「你現在不要愛他。」程珏回答。

    「但我怎麼覺得應該有點兒喜歡呢?」

    「覺得他好看,覺得好奇,非常淺的喜歡。但不用刻意去體現,沒有這個也行。」

    林瀚森深吸一口氣。

    程珏感覺再往下講他就亂了,乾脆說:「你手機呢?」

    「拿在手裡,坐那玩去。」

    林瀚森莫名其妙:「真玩?」

    「真玩。」

    「一會兒聽到Pedro上來了,你就抬頭,我就要那一下。」

    「就沒了?」

    「沒了。」

    程珏很認真地看著他:「中午我沒開玩笑,我就要你腦子裡空空如也的樣子。」

    然後鏡頭上罩,高機位準備好,馮千煜比了個手勢,潭淅勉開始慢慢往上走。

    走著走著,就不是潭淅勉了,變成沉默的袁頌,拎著一兜青菜,腳步沉沉。其實東西沒多重,分量輕飄飄的,紅色塑膠袋裡裝的又是最便宜的,錢拿來租了房,吃什麼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陳玉玲。

    上到三層,突然看到通向四樓的台階上,坐著一個穿白色衛衣的男孩,端著手機在那裡打遊戲。

    袁頌的目光定在男孩的面孔上,他認出來這是陳玉玲家的小孩,他不知道名字。

    男孩亦察覺到這種意味不明的目光,他抬起頭,一開始視線的一頭還粘在屏幕上,可等看清了袁頌,覺得面生,又好像是哪裡見過,打遊戲的手也停了,就這麼看著他。

    袁頌沒有避開這種好奇的審視,他們就這樣對視著。

    一個坦蕩地別有用心,一個小心地懵懵懂懂。

    袁頌的腳尖動了一下,像是要改方向,就在男孩以為袁頌要走過來的時候,他轉過身,徑直走進306,然後關上了門。

    最後出的第二張片,是暮色四合,姜潮一個人坐在台階上,望向306破敗生鏽的緊閉的鐵門。

    原來從一開始就預示著,袁頌是那個先走出去的人。

    喻呈看著這張照片想。好像潭淅勉總有一種魔力,能讓普通的相遇與分別,變成一個人的等待,哪怕他不在畫面里,哪怕他消失這七年。

    第22章 「來找你睡覺」

    第一天的拍攝沒有安排得太滿,收工早,大家就一起到外面吃晚飯,八九點又喝酒做劇情圍讀,快結束的時候天忽然一下黑透,下起瓢潑大雨,將窗戶玻璃敲出嗡鳴。秦薇到屋檐底下看了一會,回來半邊肩膀都濕了:「能見度太差,車動不了,晚點出發回旅店吧,這裡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於是兩桌人被一場大雨耽擱在酒館裡百無聊賴,三三兩兩地聊天,也有人在打牌,喻呈話不多,躲到角落去看書。屋外雨水聲轟鳴,氣壓跌宕,海邊的雨天好像和內陸又不同,帶著咸澀的氣息,宛如海水的噴張,在這樣的氣勢下,人聲變得渺小,反而呈現出難得的靜謐。

    店主往每桌多送了一瓶冰米酒,然後將音樂聲調大,音箱傳出舒緩的歌聲:

    ——假如說鋼鐵磨成針,只要願意等。只要肯愛得深,是不是就有這可能。

    ——有可能打動這鐵石心腸的人。

    怎麼又是《同花順》,喻呈想,之前在KTV好像聽過這段。又抬眼去看不遠處那個真正「鐵石心腸」的人——潭淅勉在和林瀚森說話,光線晦暗的背景里,人群中,他最醒目。腿很長,搭在膝蓋上的手也好看。

    喻呈又覺得手癢,想給他拍照,想知道他在取景器里有多獨一份,但這次怕再把人驚動了,沒掏相機,悄悄抬手,用兩隻手的食指拇指比出一個框,把人給框住了。

    也不知道林瀚森說了什麼有意思的話,潭淅勉笑得仰出「鏡頭」,他調整手臂的角度跟著追過去,這時候潭淅勉發現了他,這次沒躲,笑意擴大,朝他比了個剪刀手。

    然後他看到喻呈笑了。

    要逗這人開心真的很簡單。隨便說一句他就要笑,做一點動作也是,都不需要全身心付出,就分出一點神給他就夠。又發現這人頭髮長得真快,像熱帶植物,才來兩星期,比剛到文昌時長了不少,夠長的綁在後面,碎的還散在前面,簇擁著這笑容。

    過了一會,林瀚森走開加入旁邊的牌局,潭淅勉也跟著站起來,可沒去湊熱鬧,徑直走到喻呈身邊。

    「這次又在讀什麼?」

    喻呈給他看封面:「王爾德的作品,從那邊書柜上隨手拿的。」

    「嗯,他寫了什麼?」

    很寬泛的問題,但凡稍微敏感點大概就知道對方並不是真心想知道。

    但喻呈開始介紹王爾德,緊接著是英國唯美主義和維多利亞時代,講了一會發現潭淅勉垂著眼,坐得很不安穩,好像長椅太矮,牆上那塊恰好凸出來不好靠住。

    「坐得不舒服?」

    「困。」潭淅勉說,他注視他幾秒,「你坐過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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