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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其實這是一種被看破的不舒服的感覺。

    陳阿嬌聽這句話,卻笑得更加厲害了,「江充大人您也只說了不敢,而不是沒有。也就是江充大人您內心還是不高興的吧?不過說起來,也許您最介意的不是陛下刁難你,而是因為您已經想出了對策,卻被我打斷了吧?平陽公主一事,你也算是出力繁多,卻是所有人之中唯一沒有加官進爵的。」

    這才說中了事情的核心,江充知道陳阿嬌從來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當時被她看破也很正常,他江充就是汲汲於名利,他很了解自己需要什麼,之前平陽公主的事情沒有給他加官進爵,本來就已經讓他內心不快了,而且他以為陳阿嬌是自己的靠山,可是陳阿嬌並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成全自己。江充內心之中一直有一種憤怒與惶恐交織的情緒,以至於現在在陳阿嬌說出這番話之後,他完全無話應對,一時只能沉默。

    而陳阿嬌,卻舉袖一掩唇,輕笑了一聲轉身向著台階下面去,「你跟主父偃一樣,都是狼,只是你比主父偃毒,我曾經被蛇咬過,也怕你這種比蛇更毒的人。太厲害,心機太重的人我不敢用。」

    她這是在給江充解釋自己為什麼不個他加官進爵的事情,江充不是不該加官進爵,眾人都加了,獨獨他一個留下來,這之中如果沒有什麼貓膩,或者有什麼人在背後阻撓,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陳阿嬌這話說得很前淺顯,也很毒辣,讓背後跟著的江充不知道說什麼了。

    有的時候,一些話,就是該說明白了。

    在她無法拿捏江充之前,她不敢放開手,就像是主父偃……

    說起來,放開了主父偃到底是福是禍,其實還很難說。

    江充想了許久,終於說了一句話:「臣的毒,正是殿下最喜歡的。」

    腳步忽然之間停下,陳阿嬌危險地一回眸,很想送他兩個字----慎言。

    只是她忽地笑了一下,這句話收回了。

    江充有些不明所以,卻沒有問陳阿嬌為什麼笑。

    「你既然知道我喜歡的是你的毒,那接下來,你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嗎?」

    「那也要看殿下,到底能夠給臣什麼報酬了。」

    江充這一次也不想白白地為陳阿嬌效力了,雖然他跟陳阿嬌之間似乎一開始就是一種與虎謀皮的關係,可是說直白了,那就相當於一種交易。

    平陽公主的孩子是江充弄死的,他揣度著陳阿嬌的心意,事實也證明他完全做對了,此前是衛婠的布置,之後是平陽公主這孩子成為導火索,一步一步緊接著,沒有一定的默契是不可能成功的。

    只是江充最終想要的,還是名和利,他是一個有野心的男人。

    陳阿嬌對這種野心很清楚,只是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唯有得不到,才有更加努力地去得到。

    「何必說什麼交易,你不過是為了自己而已,與別人扯上關係,始終都落了末流,也不會讓別人相信你,尤其是----陛下。你要得到的不是孤的信任,而是陛下的信任。你知道現在什麼人,最讓陛下嫌惡嗎?」

    她只是給江充指明一條道而已,至於江充願不願意去冒險,那就要看江充自己了。她擺明了不想跟江充之間扯上關係,也不想為江充的加官進爵添磚加瓦,只是畢竟還是要用的,她曾於此人有恩,只是後來覺得這人台危險,如今江充不是幫陳阿嬌,而是在幫助自己。

    「不是孤無情,我們之間,也的確只是交易這樣簡單。陛下需要人行推恩令,可是在之後……」

    原本的幫手,很可能成為絆腳石。

    江充垂首,「殿下說得如此明白,江充再不明白,那就是不識趣了。只是殿下不信任江充,充卻謹記殿下當日隻言片語之恩。」

    這話讓陳阿嬌沉默,她回身,卻瞧見江充已經躬身退去。

    過了許久,張湯從亭後的樹邊走出來,雙手揣在一起,「殿下,這一條毒蛇,未必是養不得的。」

    「我不敢。」

    陳阿嬌終於說出了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她回頭看著張湯,伸手一引,讓他到亭上坐:「我聽說寧成已經對諸藩王以及他們的朋黨出手了?」

    張湯淡淡道:「讓他去吧。」

    「你現在倒是比誰都看得開,我看你最近伏低做小,似乎很愉快?」

    寧成一直想將寧月送到劉徹的身邊,最近也仗著劉徹對他的器重,偶爾將寧月帶進宮來,總是借著各種各樣的名義來接近,就差沒有直接對劉徹說明了,寧成只是對自己以前的遭遇感到惶恐,他畢竟除了劉徹之外再沒有能夠倚重的人,這也就導致了他寧氏一族的興衰榮辱完全繫於劉徹的身上,寧成想要改變這樣的狀況,所以后妃和皇帝的子嗣,就成為他謀劃的一部分。

    只可惜,這恰恰犯了劉徹的禁忌。

    「陛下最近行推恩令需要人,只是在推恩令之後,應該是鹽鐵官營。」

    張湯一直看得很清楚,只是昔日自己的恩人已經走到了如今的這一步,也讓人唏噓了,推恩令基本與張湯無關,內朝之中負責此事更多的乃是主父偃等人,他們也不過就是平日起糙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罷了,只是鹽鐵官營一事,本來就起自張湯,五銖錢一說也是由張湯開始,再由桑弘羊發揚光大,所以張湯在後面這件事情的分量上還要重一些。

    寧成不僅是臣,他更是豪強,鹽鐵官營,勢必觸犯到他的利益,到時候就算是沒有人針對他,他也只有死路一條。

    政治,從來都是這麼殘酷的。

    「殿下,再忍忍吧。」

    張湯還是覺得自己應該走了,該看的已經看完了,該商量的也商量完了。

    最近帝後和諧,琴瑟和鳴,傳揚到外朝,也是普天同慶的好事,只是陳阿嬌始終是這種不淺不淡的表情,她看了張湯一眼:「張大人的盆栽,若是有一天好了,也記得請孤瞧瞧。」

    「是。」

    張湯剛剛準備轉身從含翠亭出去,去不想外面有一陣喧譁的聲音。

    「方才我明明看到那個什麼江充進去了,你們這攔著我是想幹什麼?難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這聲音一聽就十分嬌俏,帶著幾分刻意而做作的懷疑。

    「寧小姐,您無權過問宮中事。」這是馥郁不卑不亢的聲音。

    「呵,這宮中似乎藏污納垢啊。」

    這話說得就難聽了。

    陳阿嬌想不到,寧月的膽子竟然還挺大的。

    「送上門來給人打臉的。」

    陳阿嬌當初與張湯交往甚密,寧月也在一杯酒樓待過一段時間,她自己應該很清楚的。

    陳阿嬌看向了張湯,張湯隨口道:「張湯願往。」

    「那便同往吧。」

    張湯倒是個很識趣的人。

    他穿著一身石青色的長袍,雙手揣著,脊背僵直,瘦瘦的一支青竹,卻已然隱約帶了一點秋日枯敗腐朽的味道。

    張湯抬頭,直視陳阿嬌,迎著她的目光:「殿下因何用看死人的目光,看著張湯呢?」

    她心底帶了幾分苦澀的意味,別人不知道,她心底清楚得很,她開始後悔自己曾對張湯說過她他必死那些絕情的話。

    有的事情,真的不是對錯能夠說清的。

    她不再多言,走了出去,順著彎彎曲曲的小徑,終於出來,看到了寧月----此刻淡妝輕抹的女子。

    「我當是誰,不曾想是寧月姑娘,許久未見,寧月姑娘竟然還活著,真是不符合常理呢。」

    陳阿嬌一出來,就說了這樣含針帶刺的一句話。

    寧月一看到陳阿嬌,那眼神頓時衝動了,不過轉眼又將自己的陰毒藏起啦,假惺惺地笑道:「臣女落魄的時候還虧得夫人照顧,臣女定要好好報答夫人。」

    陳阿嬌眼一眯,繞著寧月這麼走了一圈,寧月之前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她看到出來的是張湯的時候,心情其實有些複雜,畢竟張湯當初救了自己,她對張湯有那麼幾分好感。

    此刻寧月看向了張湯,雙手握起來,輕輕地攪了攪自己手中的帕子,然後巧笑面對張湯:「沒有想到張大人也在這裡,方才我看到江充大人也進去了呢。」

    她以為張湯肯定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可是張湯只是很冷淡地一搖頭,「江充大人此刻應當在馳道當值,怎麼可能出現在此處?」

    他這一反駁,立刻讓寧月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想,張湯乃是自己父親的門生,難道不該偏向自己嗎?父親甚至還說,如果陛下那邊實在不行,張湯倒是一個好選擇。

    聽著這二人的對話,陳阿嬌只是鄙夷寧月的智商,她輕笑了一聲:「方才寧月小姐說----夫人?」

    「怎麼?」

    寧月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還很迷惑地看著陳阿嬌。

    陳阿嬌不看寧月,一低頭,看著腳下的石徑,然後朝著馥郁一揮手,馥郁會意,上前一步道:「殿下乃是皇后,寧小姐口稱殿下為『夫人』是為不尊,當懲戒。」

    寧月臉色一白,以前在陳阿嬌身邊待久了,都是喊夫人,哪裡想到陳阿嬌現在倒擺起譜兒來了,她冷哼一聲就要說話,看著遠處寧成回來了,竟然也不懼陳阿嬌,「臣女只是口誤,還望殿下恕罪。」

    「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

    陳阿嬌笑顏如花。

    立刻就有宮人上去將寧月按住,馥郁將那袖子一撈,就走上前去,很抱歉地對著寧月一笑:「得罪了,寧月小姐。」

    「啪!」

    完全不留手的一巴掌扇到了寧月的臉上,寧月跪在地上,想要掙紮起來卻不能夠,又因為遠處的寧成是和劉徹一起來的,寧月仔細一想,計上心頭來,乾脆就楚楚可憐地一低頭,開始哭起來。

    「啪!」

    又是一巴掌!

    馥郁打得很慡,跟在殿下的身邊總是能夠看到各種各樣的好戲啊。

    她暗笑,也不是沒有看到劉徹與寧成來了,但是殿下沒有讓停,自己也不會停,反正殿下與陛下之間的感情,他們椒房殿誰人不知?想要插一腳?找死!

    「啪!」

    寧月嚶嚶哭起來,淚水流下,嘴角滲出了鮮血,「都是臣女的錯,求殿下饒恕,臣女無心冒犯,都是臣女的錯,啊----」

    「啪!」

    ……

    劉徹帶著寧成過來就看到這麼血腥的一幕,他皺眉看了一眼,詰責抬頭看陳阿嬌,一挑眉,似乎是在問陳阿嬌這是什麼情況,可是陳阿嬌只是朝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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