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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陳阿嬌差點沒驚呆,「你說什麼?」

    「婢子看著陛下往庖廚的方向去了,已經進門……」

    那宮人小心翼翼,只看著陳阿嬌臉色已經變了。

    她頭疼地一按自己的額角,卻道:「跟過去看看。」

    周圍的宮人們也跟陳阿嬌一樣驚呆了,這個時代講究的乃是君子遠庖廚,陳阿嬌也不是不知道,庖廚之中的事情一向是為衣冠君子所不恥,劉徹竟然去這樣的地方,這不是以後尋著給別人話柄嗎?

    他也沒說退避了一些人再進去,自己的人都能夠輕易探知劉徹的行蹤,若是傳揚出去,劉徹這皇帝的臉面要往哪裡放?

    她急急忙忙趕過去,卻看到那廚房外面已經冒著煙氣,這是著火了嗎?

    陳阿嬌一進去,煙霧瀰漫,嗆人極了,在一片模糊的白煙之中,還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老郭你到底會不會燒火啊?這到底都是什麼東西啊!」

    「哎喲,陛下您這什麼東西落到我臉上了?」

    「什麼東西?朕怎麼知道!」

    「哎哎,陛下您那面不是那樣揉的……」

    「朕還偏就這樣揉了,你管得著麼?」

    ……

    陳阿嬌忽然就站住了,不再往裡面走,而是強作鎮定地轉頭對身邊表情各異的宮人們道:「你們出去吧,沒有詔令不得入內。」

    宮人們憋著笑退出去了,陳阿嬌頭都大了一圈。

    她咬牙走進去,嗆得直咳嗽。

    「我說老郭,你剛才咳嗽了嗎?」

    「我以為是您在咳嗽呢,您剛剛在殿下面前不也一直咳嗽嗎?」

    「咚咚……」

    「你在幹什麼呢?朕沒咳嗽啊……咳咳……」

    「陛下這不是您在咳嗽嗎?」

    「多嘴!」

    ……

    陳阿嬌終於在大片大片的嗆人煙霧之中來到了廚房最東角,看著撩起了袖子正在揉面的劉徹和一臉黑灰的郭舍人,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如果給陳阿嬌一個機會,她寧願自己沒有對劉徹那種神神秘秘的表情感興趣,以至於自己看到如此毀三觀的一幕。

    「陛下,不會揉面----還是不要強撐的好吧?」

    劉徹乍一聽這聲音,差點丟了自己手中的面盆,回頭瞪眼:「阿嬌你怎麼來了?」

    郭舍人一抬頭看到陳阿嬌也吃了一驚,心想自己這罪過大了,怎麼能夠跟陛下胡鬧一起到這廚房裡頭來了呢?這不是自己找死呢嗎?看看皇后殿下這臉色,就差沒跟自己剛剛戳了的鍋底一個顏色了。

    陳阿嬌心說我要是不來,你倆這得燒了廚房了,她已經有些無力了,只是冷著臉問道:「陛下,君子遠庖廚,您這是自降身份,平白讓別人多了嚼舌根的機會。」

    「朕才不管他們說什麼呢,誰敢說----朕就拔了他的舌頭。」劉徹眉頭一攏,卻是一點也不顧及什麼隱私不隱私,他既然敢這麼做,其實根本沒有怕過別人的風言風語,「阿嬌,你回宮去坐會兒,一會兒朕給你個驚喜。」

    「不就是做個刀削麵嗎?陛下您搞得這陣仗,跟宮裡著了火一樣,一會兒宮人們該來救火了。」陳阿嬌臉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笑意,有些嘲諷。

    劉徹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已經被看穿了,頓時一聳肩,他額頭上沾了些麵粉,手上已經是潔白的一片,還放在面盆裡面,習慣性地一伸手,卻帶出來一手的麵粉,差點沒有讓劉徹嚇住自己。

    他訕笑了一聲,不過轉眼就變得理所應當起來,能當皇帝的人,臉皮都有些厚:「知我者,阿嬌也。」

    小時候他倆一起玩兒,說什麼過家家,陳阿嬌就隨口跟他說了刀削麵,本來她只是信口胡謅,說什麼有一種面叫做「刀削麵」,在人過生辰的時候做出來給人吃,能長命百歲----其實都是瞎掰,她前一日跟劉徹那呆頭鵝說了這話,後一日就已經叫館陶公主府的廚子做出來吃了,才不是什麼生辰呢。

    只是現在陳阿嬌總不好告訴劉徹這傻貨自己是哄他的,其實陳阿嬌往回想想,以前自己哄他的話,還真是張口就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多少,這麼一想起來陳阿嬌忽然就有些心虛起來,夜路走多了撞鬼,謊話說多了遲早會有被拆穿的一天,自己胡扯瞎掰了那麼多,偏偏劉徹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極好,以後若是自己說漏了嘴什麼的……

    她忽然就有些心涼起來,以後說話得小心了……

    唉,都是兒時最坑爹啊。

    陳阿嬌感嘆完,一看劉徹,只好說道:「陛下,您那面不是那樣揉的。」

    劉徹是真心地想給陳阿嬌做一碗長壽的刀削麵,只不過畢竟是膏粱子弟,又是天潢貴胄,自己挽起袖子來做這些事情已經是很失身份,最重要的是----他不會。

    當下被陳阿嬌這麼一說,他面子上掛不住,死撐著說:「朕就愛這麼揉面。」

    郭舍人在一旁默默地鼓搗柴火,不料越燒煙氣越多,他鬱悶極了,陳阿嬌又被嗆到,索性直接怒了,喝道:「郭舍人你到底在燒什麼?」

    郭舍人委屈極了:「一定是那採買的宮人不對,這柴禾就是燒不燃!」

    陳阿嬌扯住了劉徹的袖子往旁邊拉,卻將自己的袖子挽起來:「天生沒見你們倆這麼蠢的主僕,郭舍人你還是出去歇著吧,陛下您方才不還在說郭舍人嗎?您親力親為,去生火好了。」

    郭舍人悄悄地看了劉徹一眼,最後還是覺得聽從陳阿嬌的比較好,自己在這裡也不方便啊。於是他恭恭敬敬地一揖,「老郭這就告退。」

    郭舍人喜滋滋地走了,劉徹苦哈哈地去燒火,還別說----也許是大漢最尊貴的人真的有這燒火的天賦,也許是因為郭舍人走之前那受cháo的柴禾已經慪得差不多了,現在竟然輕而易舉地燃起來。

    他看著前面陳阿嬌,說出去也許都不會有人相信,大漢朝帝後二人,竟然在這小廚房裡,像是尋常百姓家的夫婦,做一碗刀削麵。

    陳阿嬌其實也不怎麼會,不過是看著廚子做過,只是在劉徹這個門外漢看來,那手法已經很是純熟,水在鍋里已經滾沸,劉徹燒火無聊,便抬頭看陳阿嬌,忽然瞥見她瓊鼻之上一點雪白,差點沒有暗笑得背過氣去。

    陳阿嬌力氣不是很大,端著那刀便要削麵,看得劉徹心驚膽戰,乾脆走過來從她手中將刀奪下來,「當心別削了手。我來----」

    陳阿嬌削進水裡的那麵條看上去厚厚的一片,她也覺得有些不忍直視,只是這個時候劉徹接過了這活兒,她也就看著,心想他也好看不到哪裡去,於是抱著手在一邊看著。

    劉徹第一刀從揉成粗長棍狀的麵團上過去,幾乎削掉了一半,陳阿嬌笑彎了腰,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惱了,乾脆拿了那沾滿麵粉的手往她粉白的臉上一糊,「看你是不是還笑得出來!」

    陳阿嬌也惱,乾脆也糊了他一臉的白:「哈哈哈哈……」

    她忍不住大笑起來,卻臉帶得意地看著,「整個大漢,敢糊你一臉麵粉的,怕也只有我陳阿嬌一個了。」

    劉徹氣笑了,卻轉過身去繼續工作,這一回有了經驗,下手穩了許多,他是練過武的,也使得一手好劍法,很快上手,竟然也有模有樣。

    按理說,這刀削麵的成果最後應當是不錯的,只不過在陳阿嬌胡亂放了些調料進碗裡,又去看鍋里的刀削麵的時候才狠狠一拍自己的額頭……

    煮糊了。

    只是劉徹不知道,他還將那幾乎快糊成一團的面撈了兩碗起來,也就勉強還看得出是個麵條的形狀來,這簡直快成了麵糊了。

    漢武大帝劉徹人生中的第一碗麵,獻給了陳阿嬌,她總不好不吃。

    兩個人乾脆就坐在了廚房的小凳子上面,挨著坐,靠著牆,手裡捧著碗,舉著箸,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等著對方先開動。

    其實陳阿嬌懷疑劉徹是想毒死自己,但這熊孩子應該沒這麼歹毒啊……

    她鬱悶了好一陣,最終想著劉徹一番心意,還是動筷了,將那厚厚的麵條夾起來,往嘴裡送,勉強咽了下去,這味道……

    那一瞬間,陳阿嬌真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了。

    劉徹也自己吃了,卻差點給憋壞。

    接著二人相視一眼,大笑起來,差點沒端穩手中的碗,他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攬住她的腰,「這刀削麵是吃不成了,朕吃你好不好?」

    陳阿嬌直接一筷子夾起麵條來,往他嘴裡一塞:「陛下自己做的,還是自己吃完好了。」

    笑眯眯的陳阿嬌,卻又一種邪惡的氣息泛上來了……

    這是一頓痛苦的夜宵----此生僅有。

    劉徹唉聲嘆氣,用筷子攪動著碗,兩個人像是小時候那樣,透過那窗,看上外面掛著的明月,就坐在一起,挨在一起,近極了,身心都暖暖的,他側頭看著愁眉苦臉正想著如何對付這碗裡的面的陳阿嬌,「阿嬌,以後朕帶你遊歷天下好不好?名山大川,文人雅士,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去看什麼,就看什麼……」

    她捧著有些燙手的碗,回望他,他卻捧了她的臉,慢慢地湊過來吻她,呢喃:「好不好?」

    她不言不語地勾起唇,過了許久才道:「好。」

    ☆、第九十九章豬頭臉

    寧成回朝,對於一些人來說是好事,相對的,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乃是壞事。

    陳阿嬌跟張湯之間,其實已經達成了默認的一致。

    原本寧成是個傳奇,可是在他回朝之後,陳阿嬌發現這其實就是個固執的傢伙,不能否認,這是個聰明人,這是往往有句話叫做「聰明反被聰明誤」,寧成也許是因為過於傳奇,到什麼地方都能夠混出自己的一片天來,所以自視甚高,再被劉徹重新啟用之後完全無視了現在朝中什麼人才是最有權勢的,還將張湯當做了自己的門生,可以說是頤指氣使,而張湯始終不動聲色。

    這一天陳阿嬌在含翠亭中,正好遇到江充出來,他一見到陳阿嬌就恭敬地俯身行禮。

    陳阿嬌只是打趣了一句:「許久不見,江充大人可還介意當日在馳道之上,陛下因為孤而為難江大人一事?」

    「殿下多慮,江充卑微,又怎敢因此而介懷?」江充連忙低頭,陳阿嬌的眼神帶著一種十分的犀利,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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