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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不急,慢慢跟你玩兒。
陳阿嬌掩唇一笑,卻是斜視著衛子夫,故意露出了幾分鄙夷的顏色,「地上涼,衛娘娘還是先起來吧,這孕婦最忌諱的就是情緒大起大落,萬一驚擾了胎兒,便是砍了衛娘娘的腦袋也賠不起呢。身為嬪妃,自有保護皇嗣的責任,衛娘娘應當靜心自持,不為外物所擾,胎兒原本無事,衛娘娘這麼一鬧,指不定還真的有事了。陛下,不如請太醫來,為衛娘娘問個脈吧。」
陳阿嬌這算計得很是惡毒,之前自己用衛子夫的賢名擠兌衛子夫,她為了顧全自己的名聲,不得已將這一巴掌的禍害轉嫁到了自己腹中的孩子身上,想要以危害皇嗣的名義治理陳阿嬌,可是她卻偏偏要這樣一番強詞奪理,就不讓她痛快了!
下面善辯的幾位近臣卻聽得津津有味,這陛下納的新妃,口才不錯啊,雖然是歪理,但細細一想,的確是有道理啊。
反倒是這衛子夫,雖然說是賢名,但是當面不予追究,轉過臉來卻來劉徹面前告狀,這不是搞笑呢嗎?
背後捅人刀子什麼的,一向是君子不齒啊。
衛子夫差點被氣暈過去,「你,你竟然強詞奪理!」
「衛娘娘息怒,還是為娘娘請個太醫來看看吧。」陳阿嬌菱唇微啟,卻在「太醫」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冷冰冰地看向了還跪在地上的衛子夫,然後彎身下去扶起她,那一刻衛子夫竟然不敢拒絕。
她不知道陳阿嬌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可是如果不知道的話,她怎麼會刻意加重那「太醫」兩字?衛子夫只覺得心驚肉跳,嗓子眼兒發乾,差點腿一軟跪下來。
她知道自己這一仗輸了,眼前發黑,卻強撐著對劉徹道:「原本是妾身考慮欠佳,一心擔心著皇嗣,並非有意誤解陳夫人,臣妾腹中胎兒關係未來的江山社稷,必不敢掉以輕心。臣妾誤闖宣室殿,驚擾了陛下與各位大臣的軍政大事,還請陛下寬恕,再請太醫來必定延誤陛下大事,妾身誤闖已經有罪,萬不敢再耽誤下去,回宮再延請太醫問脈。」
陳阿嬌在一旁涼颼颼地說了一句:「衛娘娘此時倒是明白誤闖了……」
這諷刺的意味已經是不言而喻,又是讓衛子夫臉上好一陣火燒,她不能面對陳阿嬌的宣戰,只能轉向劉徹,用那盈盈的目光看著他,希望他寬恕自己。
劉徹當然會寬恕她,因為她身懷有孕,因為她的弟弟衛青在匈奴那邊捷報頻傳。
看到衛子夫肯讓步,劉徹心裡覺得她總算是識時務了一些,於是轉身道:「郭舍人帶衛夫人下去吧。」
衛子夫抽抽搭搭地下去了,陳阿嬌唇邊卻泛起了冷冷的笑意,正準備也走了,這裡群臣矚目,若不是她看到衛子夫進來,想著要狠狠打她臉,才不會進來呢,這個時候打臉威逼已經完畢,還不走留在這裡讓別人看猴子耍麼?
可是在她彎身準備行禮離開的時候,卻被劉徹拉住了袖袍,她抬眼,略帶迷惑:「陛下?」
劉徹注視著她,戲言道:「夫人方才冷言嘲諷時,可謂睥睨天下,言談之間頗有氣度,不過太過跋扈也不是什麼好事啊……」
陳阿嬌背對著那些看戲的大臣們,直接甩了劉徹一對白眼,這孩子肯定是小時候被自己虐待多了,現在看著自己這樣虐待自己的妃子以及未來的「孩子」竟然也沒什麼反應,看樣子他對衛子夫的確是沒有什麼感情的。
一方面現在朝政局勢越來越穩,竇家的勢力在被劉徹逐步蠶食,另一方面他手下的能臣越來越多,單看這宣室殿中黑壓壓的一片,便能知道他如今的手筆了,越往後走,劉徹越會成為一名真正的帝王。
他終究,還是會名垂青史的。
陳阿嬌冷冰冰地回視他:「臣妾便是這張揚跋扈的性子,受不住的。」
可是下一刻,便被劉徹擁入懷中,劉徹在她耳邊大笑起來,那笑聲也在胸腔里震動,傳到自己的身上,也讓她體會到了他的喜悅。
「可是朕就是喜歡你張揚時候的樣子……」
陳阿嬌危險地揚起了唇角,她此刻與他靠的很近,背後心腹近臣們已經直接非禮勿視,埋下了頭去不看這場面,陳阿嬌心裡幾分難為情,又有幾分惱羞成怒,她的裙裾很長,遮掩了腳下的情況,當下直接不留情,一腳踩到了劉徹的腳上,偏生還被長長的華裙遮擋了,別人也看不見。
劉徹好歹還是個皇帝,群臣在側,不能失態,腳疼得咬牙,瞪眼看陳阿嬌,陳阿嬌卻朝著他燦爛一笑,然後退開:「陛下國事繁忙,臣妾也不打擾了,臣妾告退。」
說罷直接退出去了,瀟瀟灑灑。
劉徹腳疼,在原地站了許久,等那疼痛過去了才走回漆案邊坐下,一腔鬱悶無處發泄,只好瘋狂處理政務,效率簡直高到了一種極限。
只是這些心腹近臣們大約也算是看出來了,這陳夫人還真是很得陛下的寵愛的,也有以前見過陳阿嬌的人開始感嘆世界的神奇,不過其後卻見到尊貴的大漢天子劉徹,在處理政務的時候一會兒咬牙,一臉殺氣,可是一會兒又自己竊笑起來,只覺得傻氣極了。
當然,皇帝陛下還是那個精明睿智的皇帝陛下,誰人都看得出他的竊喜來,卻都不會說。
待事情處理完,群臣告退,劉徹卻喊道:「減宣留下。」
減宣,與張湯齊名的酷吏,骨瘦如柴,雙目迥然,此刻得詔便停了下來,「陛下?」
劉徹收斂了臉上種種的表情,一把抖開一部兵法,卻抬眼看減宣,「人都處理妥當了?」
減宣低頭,「陛下放心,張廷尉搜不到。」
「很好,繼續保密,朕明日去看看,你退下吧。」
劉徹面無表情,等到減宣走了,看到自己面前的那竹簡,才發現自己放倒了,他坐在漆案錢,伸手摸了繡著金絲的鞋履一下,唇邊的笑意勾起來,可是很快又壓下去。
阿嬌……浮生……
椒房宮那邊,陳阿嬌卻打了個呵欠,已經讓人找郭舍人將旦白調回來了,她現在困得厲害,直接就躺到了榻上去,用過了晚膳,天色已暗,陳阿嬌一招手,懶洋洋地道:「關宮門,熄燈。」
馥郁傻眼了,提醒道:「夫人,陛下說夜裡要過來呢。」
這這麼早地熄燈了還有個什麼盼頭啊?
陳阿嬌卻擁了被子,躺在涼蓆上,撐著頭,鬢髮微散,笑意滿滿:「椒房宮的規矩是----野豬與劉徹,不得入內。」
☆、第七十章暗吻【二更】
後宮妃嬪不讓皇帝進宮,這還真是件新鮮事兒,別的宮裡不知道,可是椒房宮這邊卻已經傳開了,他們娘娘還真的敢把皇帝擋在宮門外面,直接不讓進去。
宮人們已經不敢想像皇帝的表情,傳話的時候也只是說夫人已經睡下了,劉徹便表情古怪地在宮外站了許久,站累了,郭舍人冒著冷汗勸說了幾句,他才嘆了口氣,仰頭看了看這滿夜空的星月,想到陳阿嬌白日裡惡狠狠地踩自己的那一腳,竟然又笑了。
「罷了,她火氣未消,回殿吧。」
劉徹走得瀟灑,也沒生什麼氣,這整個椒房宮的宮人才算是真的明白什麼自己這位夫人到底榮寵到了什麼境界,要是換了其他的妃嬪估計直接被陛下打入掖庭冷宮了。
其實這椒房宮中的人,也有原來陳阿嬌去長門之前就服侍著了的人,見到陳阿嬌那張臉就知道以後的日子是很精彩的了,世界上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本來就是奇蹟。
不過陳阿嬌是不知道別人怎麼想的,一晚酣眠起來已經日頭高照,馥郁捲起了竹簾,帶著笑意走過來,「夫人醒了,您可不知道,咱們宮裡都傳開了。」
陳阿嬌站起來,被馥郁服侍著穿上了衣袍,交領的深衣穿起來其實很麻煩,一層一層,襦群倒比較簡單,不過也僅僅是相對來說,她扭頭問了一句:「外面有傳言?」
「這種事兒怎麼瞞得住?」馥郁竊笑了一聲,「別人都說娘娘恃寵而驕,竟然連陛下也敢關在宮門外。」
「別人愛怎麼傳便怎麼傳吧,你去讓人準備一下,今日有貴客要來。」
館陶公主也該來了,上午借著去看竇太皇太后的機會,怕是要提到她,只要在那邊得知了她與「已故」陳皇后一模一樣,便立刻會來看。
館陶公主也是自己的後盾。
她去到殿前,用過了早膳之後,看著那升起來的日頭,忽然問道:「這個時候,還在上朝吧?」
「匈奴那邊捷報頻傳,陛下上朝的時候也高興。」馥郁眼神閃了一下,但是這話里卻有別的意思。
「這次討伐匈奴的主帥,乃是李廣老將軍,還有便是李陵、灌夫----衛青了。」
陳阿嬌將這些名字一個個地說了出來,眼底的寒意卻在凝結,她就站在那宮門口,很快便看到有肩輿過來了,正是妝容艷麗的館陶公主劉嫖。
劉嫖一進來,便看到陳阿嬌站在哪裡,她滿臉都是笑意,可是左右一看,卻知道自己不好聲張,於是掩唇咳嗽了一聲,假裝一臉驚訝地看著陳阿嬌,「果然是一模一樣的……」
這便是來做一場戲,別人都知道陳阿嬌是館陶公主唯一的女兒,深受寵愛,原本就是館陶公主乃至於竇太皇太后的掌上明珠,原本陳皇后已死,這二人都是傷心欲絕,此刻出了一個容貌與陳阿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陳夫人,必定會有移情之說,於是館陶公主認陳阿嬌為義女,便是理所應當的了。
待遣退了宮人,陳阿嬌才算是將一顆心放下來,館陶公主抹了抹眼角的淚,最終還是破涕為笑,她看著這椒房殿,「總算是回來了……我苦命的女兒……」
陳阿嬌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再想那麼多了,過去的便過去了吧。」
館陶公主點點頭,「也是,不過……你有沒有告訴你外祖母說你的身份?」
陳阿嬌搖頭,只是館陶公主無緣無故問起這個幹什麼?
「難道是她發現了什麼?」
「母后一向是比誰都精明的,誰知道她在想什麼啊。」館陶公主皺著眉,雙手握在一起,想了想又說道,「她總歸是你外祖母,還是要站在你背後的,我看著你外祖母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你要抓住這些機會,不過也要多去看看她,她在宮中,也沒個說話的人……」
陳阿嬌聞言沉默,這她倒是很清楚的,不過也就是沉默這一小會兒,她搖了搖頭:「外祖母是不會需要別人的陪伴的,您還不清楚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