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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0-07 18:09:05 作者: 時鏡
    局勢就這麼忽然平定了下來,整個長安城之前的恐慌忽然之間全部看不見了,劉徹就這樣兵不血刃地化解了危機。

    計謀是非常好的,不過因為淮南王那邊人手的局限,劉徹只能選擇雷被作為逼反淮南王的後手棋子,雖然說有那麼一小點的瑕疵,但畢竟還不是劉徹能夠控制的,從最後的結果上來看,這是一個很完美的局----至於雷被,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一點上,劉徹已經完全能夠稱之為一個賢名的君主了。

    別的事情,陳阿嬌還沒來得及去關注,只是館陶公主府這邊已經將趙婉畫等人悄悄送了出來,重新回到了喬宅。

    淮南王之亂前前後後也有小半月,陳阿嬌的酒樓雖然也開著,但是鬧得人心惶惶,也沒有多少生意,在這段時間,陳阿嬌與主父偃籌備著洛陽那邊的事情,關係到票號的創立,還有各個商賈加盟進來之後的分紅利潤問題,一杯酒樓之後的擴展也是問題……

    她與主父偃商定了擴張的計劃,一杯酒樓在目前這個全國的經濟狀況之下,也只能在長安有這麼好的發展,頂多在洛陽再開幾家,但是想要做成現代的全國連鎖什麼的,基本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在幾個富庶的地方,伴隨著開起來的票號一起,有票號在的地方,就有她的酒樓在。

    因為搭上了洛陽桑家這一條線,陳阿嬌也有心思進行南來北往,東鬻西賣的生意,在跟主父偃討論的時候也把這一條給加了上去,主父偃提到私鑄錢幣一事,陳阿嬌卻說有那私鑄錢幣的功夫還不如多囤積貨物,鹽鐵官營也不久了,陳阿嬌可不想犯禁。

    他們二人便就這些事情的細節討論了很久,期間說道趙國,主父偃說:「諸侯王里,似乎只有趙王比較聰明,中央派往地方的丞相回報朝廷的消息里,只有這趙王是沒什麼負面的評價,不過去這個地方的相,一般沒有什麼好下場。」

    當下陳阿嬌就笑了一聲,「雖說我們的生意是要去到趙國,趙王表面上的風評也還不錯,但這本身就是一種問題了。趙王善變,那麼多相國去了,最後不是混得很慘,就是混得很好,說明趙王有一定的能力,我聽說趙太子丹,殘暴陰毒,生性好yín,這樣的人必定是不能長久的。」

    陳阿嬌之所以說得那麼篤定,還是因為知道趙太子丹的命運。

    漢中這諸侯國如此多,每一個都是劉徹的心腹大患。

    趙婉畫便是在這個黃昏時刻,回到了喬宅,將浮生送回了陳阿嬌的懷中。

    這還是一個小孩子,卻似乎已經開始認人了,之前離了陳阿嬌,又看不到劉徹,哭鬧了好一陣,後來還是館陶公主出馬才哄住了這個小子,現在一見到陳阿嬌,他立刻高興起來,伸手就去抓陳陳阿嬌的頭髮,一下將那珠釵扯落,陳阿嬌半盤起來的頭髮頓時如瀑散落,於是小浮生笑起來,兩隻眼睛眯著,咧著嘴,揮舞著手臂,在她懷中亂動。

    張湯剛剛進了宅院門,便瞧見這場景,忙低下頭,卻是等趙婉畫重新給陳阿嬌重新盤好了頭髮,看到了他,讓他進來了,才慢慢地將頭抬起來,看到她的時候,又是整整齊齊的打扮了。

    陳阿嬌許久不見小浮生想得慌,親昵地吻了一下小浮生的額頭,小浮生卻拽住她的寬大的袖袍,眼也不眨地看著她。

    若不是主父偃在一旁指了指前面等著的張湯,陳阿嬌是不會知道張湯來了的。

    這麼多天,第一次看到張湯。

    她知道,劉陵的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

    此刻她與主父偃正在藏書室前面的檐下,庭前濃蔭落地,光影斑駁,就在那台階上投了深深淺淺的影子,清風吹過,樹影輕搖,卻吹偏了她額前的幾縷發,又將那裙裾撩起一個角來,她站在那裡,身形清瘦,穿得也清淡,長安亂了這幾許時候,她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

    「張大人這邊請。」

    她給主父偃打了個眼色,之後抱著小浮生轉過了迴廊,小浮生被陳阿嬌抱著,卻向著張湯生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抓什麼。

    張湯跟在陳阿嬌身後走著,心裡的事情壓得沉沉的,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冷不防前面陳阿嬌注意到了小浮生的動作,這個時候已經停了下來,還好張湯見勢快,一下停住了腳步,才沒有撞上去。

    陳阿嬌抱著小浮生迴轉身,有些奇怪:「浮生,怎麼了?」

    小浮生嘟著嘴,瞪著眼,明明在陳阿嬌的懷裡,卻使勁要往張湯那邊撲,她看著他這手伸向的位置,分明是張湯腰間那塊素玉。

    陳阿嬌好一陣無語,原本還擔心這小半月沒見,孩子變了樣,不想這傢伙是本性難移,她直接屈了手指在小浮生的額頭上一點,「你啊,那是張大人的玉佩,你也想拿,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小土匪了嗎?」

    小浮生不依,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似乎已經完全按在了張湯腰間掛著的那成色並不好的玉佩上,見一向對自己百依百順的陳阿嬌這次似乎不許自己瞎胡鬧,小浮生一下著急了,幾個月大的孩子最有效的招數就是----哭。

    「哇嗚嗚嗚……」

    這哭還不是一般地哭,是扯著嗓子仰面朝天的大哭,哭得是傷心欲絕,肝腸寸斷。

    陳阿嬌直接被他這誇張的狀況給搞懵了,「婉畫,最近他在公主府是怎麼過來的?」

    趙婉畫訥訥說不出話來。

    陳阿嬌是不會知道的,館陶公主一遇到這小孫子簡直是疼到了心肝兒里去,誰也不准給弄哭了,天天捧在手心裡寵著,就是趙婉畫都不敢遵照陳阿嬌的囑咐好好教養,這么小的孩子已經學會了仗勢欺人了,整日在館陶公主府便不干好事。館陶公主對外只說是陳午遠親的孩子,反正陳午已經死了,誰知道別的事情到底是怎樣的?

    總而言之,去了一趟館陶公主府,小浮生已經完全養刁了。

    現在一遇到什麼事情不合心意,便開始大哭。

    陳阿嬌皺了眉,想要呵斥他,卻不想張湯忽然解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遞了上來,這個時候小浮生的動作比陳阿嬌還要快,一下從張湯的手中將那塊素玉抱了過來,於是頓時眉開眼笑。

    可憐這小傢伙前一陣還扯著嗓子乾哭著,後面竟然就直接笑起來,這眼淚還掛著,紅鼻子紅眼睛,他也真好意思笑起來。

    陳阿嬌的臉色漸漸地沉下來,但是這個時候還要與張湯談事情,她強忍了,要去拿小浮生手中的玉佩:「不許隨便拿張大人的東西,給我。」

    可是小浮生一點也不願意,死死地拽住,又開始大哭起來,眼淚跟不要錢一樣使勁往下落。

    陳阿嬌正想要狠心用力,張湯卻在一邊說道:「不過是小孩子心性,玉佩掛了多年,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也該換了,小公子不嫌棄,這小小玉佩,夫人又何必在意呢?」

    她無言,看了張湯一眼,嘆了口氣,卻一刮小浮生那紅紅的鼻子:「也就是你小子有能耐,連張大人都能給你薄面。」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而小浮生抱著那玉佩,竟然對著後面的張湯笑了一聲,卻又將頭昂起來,輕輕一扭,鼻子朝天,倒做出了一副傲慢的模樣,很是得意。

    也虧得這孩子還不能說話,不然張湯還真不知道這孩子會說出什麼氣人的話來。

    走到了客廳前面,陳阿嬌將孩子重新交給了趙婉畫,卻道:「你且將孩子照顧好,天色晚了,你近日也勞累不少,早些休息,我大約還有事情的。」

    趙婉畫應了一聲,又將小浮生接了過來,抱著離開了。

    陳阿嬌坐到了客廳裡面,給張湯泡了壺茶,「那素玉張大人佩戴了多年,想必是心愛的舊物,待那小子睡著了,我讓婉畫取來奉還大人,還請大人不必介懷。」

    位列公卿的張湯,走到哪裡都帶著的玉佩,就算看著不值錢,不過是塊成色不佳的素玉,但於張湯而言必定有非凡的意義,就算是張湯表面上不介意玉佩由小浮生拿走了,但陳阿嬌心裡是介意的。

    張湯幫了自己許多,她不想因為這些小事得罪張湯。

    不過張湯並沒有在這件事情上多說什麼,而是道:「小事不足掛齒。張湯此來,是夫人上次所託之事有了消息了。」

    「淮南王舉兵謀反失敗,其愛女劉陵現下怕是已經羈押在廷尉府等候你審問了,說起來,的確是很快。」

    陳阿嬌給他端了一杯茶,張湯雙手接過。

    他道:「陛下說,等夫人前去處置,白綾、鴆酒、匕首……隨夫人高興。」

    她卻笑出了聲來,劉陵麼?

    外面暮色漸漸地沉下來了,黃昏的光暈帶了幾分血色,鋪灑在長安街道上,夕市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便要這樣慢慢地走了,很快,這裡便看不到什麼人了。

    跟張湯坐著,喝過了一杯茶,這才動身去廷尉獄,她披了寬大的風衣,戴了兜帽,跟著張湯出門,卻在過路的時候看到有府役扭住了一個滿身狼狽,髒兮兮的男人,「你這人怎的鬼鬼祟祟,老實說是來幹什麼的?!」

    這一群府役擋住了張湯二人的去路,車駕還在路邊,他們不能這樣過去。

    本來陳阿嬌沒有想過要多管閒事,但是在看到那人的穿著打扮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她拉了張湯一把,卻一轉眼,示意張湯看那邊:「那人的衣飾像是趙國來的。」

    張湯看了一眼,各地風物不同,看那來人袍角的花紋,的確是趙國那邊顯貴們才能用的,這趙國也算是劉徹的心腹大患之一,他不知道陳阿嬌是在打什麼主意,不過也不能讓他們這群府役擋了道路,便上去問道:「何事喧鬧?」

    一名府役上前見禮,答道:「我們在城中巡視,恰見此人鬼鬼祟祟,怕是淮南王處的jian細,所以小心了一些。」

    張湯看向那人,「帶上來。」

    府役們直接扭著那人跪在了張湯的面前,那人卻覺得下跪是屈辱,有些抗拒。

    張湯又道:「你是何人?抬起頭來。」

    那人滿臉的髒污,卻看得出五官端正,氣度不凡,也是位英俊的美男子,不過混得如此落魄,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事情了。

    「在下江充,並未鬼鬼祟祟,只是躲避別人的追殺而已,尊駕便是這長安知名,執法森嚴的張廷尉吧?」

    陳阿嬌一聽到江充這個名字便笑了,藏在那兜帽後面,卻是一聲「天助我也」。

    來自趙國,一身落魄,躲避追殺,還名為江充----這世上,還真就是巧極了。

    她淡淡喊了一聲提醒張湯:「張大人,該走了,這人如此行跡詭異,不如壓入廷尉大獄之中讓人嚴加看管,不要讓此人跑掉,待淮南王事定之後再來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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